卷三百七十·精怪三

古文:杂器用国子监生姚司马崔珏张秀才河东街吏韦协律兄石从武姜修

现代文:杂器用国子监生姚司马崔珏张秀才河东街吏韦协律兄石从武姜修

古文:王屋薪者

现代文:王屋薪者

古文:国子监生

现代文:国子监生

古文:元和中,国子监学生周乙者,尝夜习业。

现代文:唐朝元和年间,国子监学生周乙,曾经夜间温习学业。

古文:忽见一小儿,鬅鬙头,长二尺余,满颈碎光如星,荧荧可恶。

现代文:忽然看见一个小男孩,头发蓬松杂乱,二尺多高,满脖颈细碎的光亮象星星,荧荧发光,令人厌恶。

古文:戏弄笔砚,纷纭不止。

现代文:他随意摆弄周乙的笔和砚,弄得乱七八糟也不停止。

古文:学生素有胆,叱之稍却。

现代文:周乙向来有胆量,呵叱他,他稍微向后退了退,又靠到书桌旁边。

古文:复傍书案,因伺其所为。渐逼近,乙因擒之。

现代文:周乙就等着看他要干什么,他渐渐逼近,周乙就把他捉住。

古文:踞坐哀求,辞颇苦切。

现代文:他蹲坐在那里求饶,言辞非常凄苦恳切。

古文:天将晓。觉如物折声。

现代文:天要亮的时候,周乙听到好象有什么东西断折声。

古文:视之,乃弊木构也,其上粘粟百余粒。

现代文:一看,是一把破木勺。那上面粘了一百多个米粒。

古文:姚司马

现代文:姚司马

古文:姚司马寄居邠州,宅枕一溪。

现代文:姚司马寄住在邠州,住所紧靠一条小溪。

古文:有二小女,常戏钓溪中,未尝有获。

现代文:他有两个小女儿,常常在溪上钓鱼,不曾有什么收获。

古文:忽挠竿,各得一物,若鳣者而毛,若鳖者而腮。

现代文:忽然有什么弄弯了钓竿,二女各钓到一个东西,一个象鳣而有毛,一个象鳖而长鳃。

古文:其家异之,养于盆池。

现代文:家里认为这东西奇怪,把它养在盆池中。

古文:经夕,二女悉患精神恍惚。

现代文:经过一夜,两个小女孩都有了精神恍惚的毛病。

古文:夜常明炷,对作戏。染蓝涅皂,未尝暂息,然莫见其所取也。

现代文:夜里常常点亮灯烛,相对玩耍嬉戏,染蓝的染黑的,不曾有暂时的停歇,但是没见到她们拿取什么。

古文:时杨元卿在邠州,与姚有旧。姚因从事邠州。

现代文:当时杨元卿在邠州,和姚司马有交情,姚司马就在邠州做事。

古文:又历半年,女病弥甚。

现代文:又过了半年,二女病得更厉害了。

古文:其家尝张灯戏钱,忽见二小手出灯影下。大言曰,乞一钱。

现代文:家里曾经作点灯数钱的游戏,忽然看见两只小手从灯影下伸出来,大声说:请给一个钱!

古文:家或唾之。

现代文:家里有的人唾骂它。

古文:又曰:我是汝家女婿,何敢无礼?

现代文:它又说:我是你家女婿,怎么敢无礼?

古文:一称乌郎。

现代文:其中一个叫乌郎,另一个叫黄郎。

古文:一称黄郎,后常与人家狎昵。

现代文:后来它们常与家人亲近、玩笑。

古文:杨元卿知之,因为求上都僧瞻。

现代文:杨元卿知道了这件事,于是就为他们请了京城里一个叫瞻的和尚。

古文:瞻善鬼神部,持念,治病魅者多著效。

现代文:瞻善长鬼神部的法术,念经来整治病魅,大多都有显著的效果。

古文:瞻至姚家,标釭界绳,印手敕剑,召之。

现代文:瞻和尚来到姚家,用灯作标,用绳划界,用手按出指印,用剑发出敕令,召引它们。

古文:后设血食盆酒于界外。

现代文:后来又在界外摆设了血食盆酒。

古文:中夜,有物如牛,鼻于酒上。

现代文:半夜,有一个牛一般的东西,把鼻子放到酒上。

古文:瞻乃匿剑,蹝步大言,极力刺之。

现代文:瞻和尚就藏着剑,趿拉着鞋大声说话,极用力地刺它。

古文:其物匣刃而步,血流如注。

现代文:那东西带着剑就跑了,流血象灌水一般。

古文:瞻率左右,明炬索之,迹其血,至后宇角中,见若乌革囊,大可合篑,喘若鞴橐。盖乌郎也。

现代文:瞻和尚率领左右的人们,举着火把追寻。循着它的血迹,来到后屋墙角下,看到一个东西像黑色皮口袋,大小可以包住筐,喘息像风箱一样,大概是乌郎。

古文:遂毁薪焚杀之,臭闻十余里,一女即愈。

现代文:于是燃柴把它烧死了,臭气飘出去十多里,一个女儿痊愈了。

古文:自是风雨夜,门庭闻啾啾。

现代文:从此,风雨夜里,会听到门庭有啾啾的声音。

古文:次女犹病。

现代文:另一个女儿还是病着。

古文:瞻因立于前,举代折罗叱之。

现代文:瞻和尚就站在她面前,举起代替折合的罗综带怒叱它。

古文:女恐怖叩额。

现代文:女吓得叩头。

古文:瞻偶见其衣带上有一皂袋子,因令侍奴婢解视之,乃小龠也。

现代文:瞻和尚偶然见她衣带上有一个黑袋子,于是就让侍立一边的奴婢解下来看。一看,是一个叫作龠的乐器。

古文:遂搜其服玩,龠勘得一篑,篑中悉是丧家搭帐衣,衣色唯黄与皂耳。

现代文:于是就搜寻她的衣服、玩物,查到了一个筐。筐里全是死人时治丧用的衣服。衣服的颜色只有黄和黑两种。

古文:瞻假将满,不能已其魅,因归京。

现代文:瞻和尚的假期要满了,不能把他的鬼魅整治完,于是就回京城了。

古文:逾年,姚罢职入京,先诣瞻,为加功治之。

现代文:过了年,姚司马免了官职进京城,先去拜访瞻和尚。瞻和尚为他女儿加强功力治病。

古文:涉旬,其女臂上肿起如沤,大如瓜。

现代文:到了十天,他女儿胳膊上肿起来一个瓜那么大的水泡似的包。

古文:瞻禁针刺,出血数合,竟差。

现代文:瞻和尚念咒用针刺那包。包出血几合,病终于好了。

古文:崔珏

现代文:崔珏

古文:元和中,博陵崔珏者,自汝郑来,侨居长安延福里。

现代文:唐朝元和年间,博陵人崔珏,从汝郑来,侨居在长安延福里。

古文:常一日,读书牖下。忽见一童,长不尽尺,露发衣黄,自北垣下,趋至榻前,且谓珏曰:幸寄君砚席。可乎?

现代文:曾经有一天,他在窗下读书,忽然看见一个小童,高不到一尺,披露着头发,穿黄色衣服,从北墙根走到床前,并且对崔珏说:请让我寄住在你的砚台和坐席上可以吗?

古文:珏不应。

现代文:崔珏不吱声。

古文:又曰:我尚壮,愿备指使,何见拒之深耶?

现代文:小童又说:我还健壮,愿意等候你指派使用,为什么被你拒绝得这样厉害呢?

古文:珏又不顾。

现代文:崔珏还是不理睬他。

古文:已而上榻。跃然拱立。

现代文:不一会儿他就上了床,蹦蹦跳跳地拱手站着。

古文:良久,于袖中出一小幅文书,致珏前,乃诗也。

现代文:许久,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小幅文书,送到崔珏的面前,原来是诗。

古文:细字如粟,历然可辨。

现代文:小字象小米粒儿那么大,但是清析可辨。

古文:诗曰:昔荷蒙恬惠,寻遭仲叔投。

现代文:诗云:昔荷蒙恬惠,寻遭仲叔投。

古文:夫君不指使,何处觅银钩。

现代文:夫君不指使,何处觅银钩。

古文:览讫,笑而谓曰:既愿相从,无乃后悔耶?

现代文:崔珏看完,笑着对他说:既然你愿意跟着我,可不要后悔呀?

古文:其僮又出一诗,投于几上。

现代文:小童又拿出来一首诗放到几案上。

古文:诗曰:学问从君有,诗书自我传。

现代文:诗云:学问从君有,诗书自我传。

古文:须知王逸少,名价动千年。

现代文:须知王逸少,名价动千年。

古文:又曰:吾无逸少之艺,虽得汝,安所用?

现代文:崔寻又说:我没有王羲之的技艺,即使得到你,有什么用?

古文:俄而又投一篇曰:能令音信通千里,解致龙蛇运八行。

现代文:一会儿又投来一首,说:能令音信通千里,解致龙蛇运八行。

古文:惆怅江生不相赏,应缘自负好文章。

现代文:惆怅江生不相赏,应缘自负好文章。

古文:珏戏曰:恨汝非五色者。

现代文:崔珏开玩笑说:恨你不是五种颜色的。

古文:其僮笑而下榻,遂趋北垣,入一穴中。

现代文:那小童笑着下了床,就走向北墙,进入一个洞中。

古文:珏即命仆发其下,得一管文笔。

现代文:崔珏让仆人挖掘那下面,挖到一管毛笔。

古文:珏因取书,锋锐如新,用之月余。

现代文:崔珏就拿起来写字,象新笔一样锋锐。

古文:亦无他怪。

现代文:用了一个多月,也没有发生别的怪事。

古文:张秀才

现代文:张秀才

古文:东都陶化里,有空宅。

现代文:东都陶化里,有一处空宅院。

古文:大和中,张秀才借得肄业,常忽忽不安。

现代文:大和年间,张秀才借住这个地方修习学业。他常恍恍惚惚感到不安。

古文:自念为男子,当抱慷慨之志,不宜恇怯以自软。

现代文:想到自己身为男子,应该抱有慷慨的大志,不应该害怕而自己软弱。

古文:因移入中堂以处之。

现代文:于是就搬到中堂去住。

古文:夜深欹枕,乃见道士与僧徒各十五人,从堂中出。形容长短皆相似,排作六行。

现代文:夜深了躺在枕头上,就看见道士和尚各十五人,从堂中出来,模样高矮都差不多,排成六行。

古文:威仪容止,一一可敬。

现代文:他们的威严、仪态、容貌、举止,全都可敬。

古文:秀才以为灵仙所集,不敢惕息,因佯寝以窥之。

现代文:秀才以为这是神仙聚会,不敢大声出气,就假装睡着了偷看。

古文:良久,别有二物,展转于地。

现代文:许久,另有两个东西,辗转不定地来到地上。

古文:每一物各有二十一眼,内四眼,剡剡如火色。

现代文:每一个东西都有二十一只眼睛,内侧有四只眼,尖尖的,颜色像火。

古文:相驰逐,而目光眩转,砉剨有声。

现代文:两个东西互相追赶,目光耀眼,旋转,有碰撞的声音。

古文:逡巡间,僧道三十人,或驰或走,或东或西,或南或北。

现代文:突然间,和尚道士三十多人,有的奔有的跑,有的东有的西,有的南有的北。

古文:道士一人,独立一处,则被一僧击而去之。

现代文:一个道士独自站在一个地方,就被一个和尚打跑了。

古文:其二物周流于僧道之中。未尝暂息。

现代文:那两个东西周旋流动在和尚道士之中,不曾有暂时的停歇。

古文:如此争相击搏,或分或聚。

现代文:如此争抢着互相搏斗进击,或者分,或者聚。

古文:一人忽叫云:卓绝矣!

现代文:有一个人忽然叫道:达到极点啦!

古文:秀才乃知必妖怪也,因以枕而掷之。

现代文:和尚道士们默然而止。就见那两个东西互相说:向来和尚们和道士们的法术绝对高妙,然而全靠我们两个成全他们的教令实行罢了。

古文:僧道三十人与二物,一时惊走,曰:不速去,吾辈且为措大所使也。

现代文:不然,哪能叫达到极点呢!秀才这才知道这两个东西一定是妖怪,于是就把枕头扔过去,和尚道士三十人和两个东西,同时吓跑了。他们说:不赶快离开,我们将被这个穷酸秀才使用的!

古文:遂皆不见。

现代文:于是全不见了。

古文:明日,搜寻之,于壁角中得一败囊,中有长行子三十个,并骰子一双耳。河东街吏

现代文:第二天,一搜寻,在墙角里找到一个烂口袋,里边有赌戏用的的长行子三十个,并有两只骰子。河东街吏

古文:开成中,河东郡有吏,常中夜巡警街路。

现代文:唐朝开成年间,河东郡有一个官吏,常常半夜巡察街道。

古文:一夕天晴月朗,乃至景福寺前。

现代文:一天夜里天晴月朗,他来到景福寺前。

古文:见一人俯而坐,交臂拥膝,身尽黑,居然不动。

现代文:他看到一个人俯身低头坐在那里,两手交叉抱住膝盖。这个人身上全是黑的,居然不动。

古文:吏惧,因叱之。

现代文:官吏害怕了,就呵叱他。

古文:其人俯而不顾。

现代文:那人俯身不理不睬的。

古文:叱且久,即朴其首。

现代文:呵叱了许久,就去击打他的头。

古文:忽举视,其面貌及异。

现代文:他忽然抬头看官吏,官吏才看到他的面貌极特别。

古文:长数尺,色白而瘦,状甚可惧,吏初惊仆于地,久之,稍能起。

现代文:他几尺高,颜色白而且瘦,样子非常可怕。官吏一开始吓得趴到地上,老半天,渐渐能站起来。

古文:因视之,已亡见矣。

现代文:看他,他已经不见了。

古文:吏由是惧益甚,即驰归,具语于人。

现代文:官吏因此怕得更厉害,就奔跑回去,详细地告诉了别人。

古文:其后因重构景福寺门,发地,得一漆桶,凡深数尺,上有白泥合其首,果街吏所见。

现代文:以后因为重建景福寺门,挖地,挖到一个漆桶,有几尺深,上边有白泥封闭的桶顶,果然是巡街官吏见到的那怪物。

古文:韦协律兄

现代文:韦协律兄

古文:太常协律韦生,有兄甚凶,自云平生无惧惮耳,闻有凶宅,必往独宿之。

现代文:太常官中有一个姓韦的协律郎,他有个哥哥很凶猛,自己说平生没有惧怕的事物,听说哪里有凶恶的宅第,就一定会去独自宿在那里。

古文:其弟话于同官,同官有试之者。且闻延康东北角有马镇西宅,常多怪物,因领送其宅。

现代文:协律郎把这事说给同僚们,同僚中有一个想试试他,听说延康末北角有马镇西宅,常有许多怪物出现,就把协律的哥哥领着送到那宅子里去。

古文:具与酒肉,夜则皆去,独留之于大池之西孤亭中宿。

现代文:人们给他准备了酒肉,天黑就全都离开了,只留他自己在大池之西孤亭中过夜。

古文:韦生以饮酒且热,袒衣而寝。

现代文:他因为喝了酒身上发热,就袒露着身体睡下了,半夜时分才醒。

古文:夜半方寤,乃见一小儿,长可尺余,身短脚长,其色颇黑,自池中而出,冉冉前来,循阶而上,以至生前,生不为之动。

现代文:他就看到了一个小男孩,能有一尺多高,身短腿长,颜色很黑。小男孩从池中出来,慢慢地向前来,循着台阶而上。小男孩已经来到他面前,他一点儿也没受惊动。

古文:乃言曰:卧者恶物,直又顾我耶?

现代文:小男孩就说:躺着的坏东西,只是又来看我吗?

古文:乃绕床而行。

现代文:于是就绕着床走。

古文:须臾,生回枕仰卧,乃觉其物上床,生亦不动。

现代文:不一会儿,他回过头来仰卧着,就觉得那东西上床了。他也不动。

古文:逡巡,觉有两个小脚,缘于生脚上,冷如水铁,上彻于心,行步甚迟。

现代文:突然,他觉得有一双小脚爬到了他脚上,像冰和铁那样凉,直凉透心。那小男孩迈步很慢。

古文:生不动,候其渐行上,及于肚,生乃遽以手摸之,则一古铁鼎子,已欠一脚矣。

现代文:他不动。等到小男孩渐渐走到上边来,走到肚子上,他才急忙用手一摸,原来是一个古代的铁鼎子,已经缺了一脚了。

古文:遂以衣带系之于床脚,明旦,众看之,具白其事。

现代文:于是他用衣带把铁鼎子系在床脚上。第二天早晨,众人看到了,他详细地说明了夜间的事,就用铁杵砸碎了铁鼎子。

古文:乃以杵碎其鼎,染染有血色。自是人皆信韦生之凶,而能绝宅之妖也。

现代文:铁鼎子上微微透出血色。从此,人们都相信韦协律的哥哥凶猛,而且能除掉宅中的妖怪。

古文:石从武

现代文:石从武

古文:开成中,桂林裨将石从武,少善射,家染恶疾,长幼罕有全者。

现代文:唐朝开成年间,桂林裨将石从武,年轻的时候善长骑射。他家里染上恶病,老少很少有安全无恙的人。

古文:每深夜,见一人自外来,体有光耀。

现代文:每到深夜,就能看见一个人从外边进来,这人身上有一闪一闪的光亮。

古文:若此物至,则疾者呼吟加甚,医莫能效。

现代文:如果这个怪物到了,那些有病的人就呻吟得更加厉害,医生不能医治。

古文:从武他夕,操弓映户,以俟其来。

现代文:另一个晚上,石从武拿着弓箭迎看它,等着那怪物来。

古文:俄而精物复至,从武射之,一发而中,焰光星散。

现代文:不大一会儿那精物又来了,石从武射它,一箭就射中了,火光像星星散灭了。

古文:命烛视之,乃家中旧使樟木灯擎,已倒矣。

现代文:让人拿来灯烛一照,原来是家里以前使用的樟木灯架,已经倒了。

古文:乃劈而燔之,弃灰河中。

现代文:于是把它劈碎烧了,把灰扔到河里。

古文:于是患者皆愈。

现代文:于是有病的人都不治而愈了。

古文:姜修

现代文:姜修

古文:姜修者,并州酒家也。

现代文:姜修,是并州一个开酒店的。

古文:性不拘检,嗜酒,少有醒时,常喜与人对饮。

现代文:他性情不拘小节不大检点,嗜酒,很少有不醉的,平常喜欢和人家对饮。

古文:并州人皆惧其淫于酒,或揖命,多避之,故修罕有交友。

现代文:并州人都怕他沉湎于酒,有时他求与人同饮,人大多都躲着他,所以姜修很少有朋友。

古文:忽有一客。皂衣乌帽,身才三尺,腰阔数围,造修求酒。

现代文:忽然有一位客人,黑衣黑帽,身高才三尺,腰粗几围,到姜修这来要酒喝。

古文:修饮之甚喜,乃与促席酌。

现代文:姜修一听说饮酒就特别高兴,就和来客促膝同席而饮。

古文:客笑而言曰:我平生好酒,然每恨腹内酒不常满。

现代文:客人笑着说:我平生喜欢喝酒,但是常常恨肚子里的酒不能总是满的。

古文:若腹满,则既安且乐。

现代文:如果肚子满就既安宁又快乐。

古文:若其不满,我则甚无谓矣。

现代文:如果不满,我就非常无聊。

古文:君能容我久托迹乎?

现代文:你能让我长久地托身给你吗?

古文:我尝慕君高义,幸吾人有以待之。

现代文:我曾经仰慕你的高尚情义,希望能给我一个报答你的机会。

古文:修曰:子能与我同好,真吾徒也,当无间耳。

现代文:姜修说:你能和我有共同喜好,真是我的好兄弟,我们应该亲密无间啊!

古文:遂相与席地饮酒。

现代文:于是和他一块席地而坐喝起来。

古文:客饮近三石,不醉。修甚讶之,又且意其异人,起拜之,以问其乡闾姓氏焉,复问何道能多饮邪。

现代文:客人喝了将近三石不醉,姜修非常惊讶,而且认为他是异人,起来参拜他,问他家住哪里姓氏名谁,又问他有什么原因能喝这么多。

古文:客曰:吾姓成,名德器。

现代文:客人说:我姓成,名德器,我的先人大多住在郊野。

古文:其先多止郊野,偶造化之垂恩,使我效用于时耳。我今既老,复自得道,能饮酒。若满腹,可五石也。

现代文:偶然遇上老天降恩,使我有用于当时了。我现在已经老了,又自己修得道行,能喝酒,要装满肚子,得五石。

古文:满则稍安。

现代文:满了就渐渐安静。

古文:修闻此语,复命酒饮之。

现代文:姜修听了这话,又摆上酒喝起来。

古文:俄至五石,客方酣醉,狂歌狂舞。

现代文:不一会儿喝到五石,客人才酣醉,发狂地唱歌跳舞。

古文:自叹曰:乐哉乐哉!

现代文:他自己叹息说:快乐呀。

古文:遂仆于地。

现代文:快乐呀,就倒在地上。

古文:修认极醉,令家僮扶于室内。

现代文:姜修认为他醉到极点,让家僮扶他到室内。

古文:至室客忽跃起,惊走而出。

现代文:到了室内客人忽然跳起来,惊慌的跑出来。

古文:家人遂因逐之,见客误抵一石,剨然有声,寻不见。

现代文:家人于是就追赶他,见他误撞到一块石头上,当地一声就找不见了。

古文:至晓睹之,乃一多年酒瓮,已破矣。

现代文:到天亮去一看,原来是一个多年的酒瓮,已经破了。

古文:王屋山有老僧,常独居一茅庵,朝夕持念,唯采药苗及松实食之。

现代文:王屋山有一位老僧人,平常独自住着一所茅草庵,朝夕念经,只采药草和松籽来吃。

古文:每食后,恒必自寻溪涧以澡浴。

现代文:每吃完一顿饭之后,总是要自己寻一处溪涧来洗澡。

古文:数年在山中,人稍知之。

现代文:他几年里一直住在山里,很少有人了解他。

古文:忽一日,有道士衣敝衣,坚求老僧一宵宿止。

现代文:忽然有一天,有一位穿破旧衣服的道士,坚决要求老僧让他在庵中住一宿。

古文:老僧性僻,复恶其尘杂甚,不允。

现代文:老僧性格孤僻,又讨厌道士有很多尘俗之气,不答应。

古文:道士再三言曰:佛与道不相疏,混沌已来,方知有佛。

现代文:道士再三地说:佛教和道教不疏远,开天辟地以来才知道有佛。

古文:师今佛弟子,我今道弟子,何不见容一宵,陪清论耳?

现代文:你现在是佛门弟子,我现在是道家弟子,为什么不能容我一宿,陪伴你清谈呢?

古文:老僧曰:我佛弟子也,故不知有道之可比佛也。

现代文:老僧说:我是佛门弟子,不知道有道家能比上佛家的地方。

古文:道士曰:夫道者,居亿劫之前,而能生天生人生万物,使有天地,有人,有万物,则我之道也。

现代文:道士说:道,产生在亿劫之前,能生天生人生万物,使人间有了天,有了地,有了万物。这就是我们的道。

古文:亿劫之前,人皆知而尊之,而师今不知,即非人也。

现代文:亿劫之前,人都知道它,尊重它,而你现在还不知道,就不是人了!

古文:老僧曰:我佛恒河沙劫,皆独称世尊。

现代文:老僧说:我佛在天竺国恒河沙劫之后,人们都称他为世尊。

古文:大庇众生,恩普天地,又岂闻道能争衡?

现代文:他广泛地庇护众生,恩泽普及天地,又哪里听说道能和他抗衡?

古文:我且述释迦佛世尊,是国王之子。其始也。舍王位,入雪山,乘曩劫之功,证当今之果。

现代文:我暂且说一说释迦佛世尊,他是国王的儿子,当初一开始的时候,他舍弃了王位,进入雪山,趁过去大劫修炼的功夫,证明当今的现实。

古文:天上天下,唯我独尊。

现代文:天上地下,只有我为尊。

古文:故使外道邪魔,悉皆降伏。

现代文:所以让邪魔外道全都降服。

古文:至于今日。就不闻之。

现代文:到了现在,就不知道他了。

古文:尔之老君,是谁之子?

现代文:你的太上老君是谁的儿子?

古文:何处修行?

现代文:他在什么地方修行?

古文:教迹之间,未闻有益,岂得与我佛同日而言?

现代文:他的传道事迹中,没听说有好处的,怎能和我佛同日而语?

古文:道士曰:老君降生于天,为此劫之道祖,始出于周。

现代文:道士说:太上老君降生在天上,他作为这一劫的道祖,是从周朝开始的。

古文:浮紫气,乘白鹿,人孰不闻?

现代文:他飘浮在紫气之上,骑着白鹿,人谁没听说过?

古文:至于三岛之事。十州之景,三十六洞之神仙,二十四化之灵异,五尺童子,皆能知之。岂独师以庸庸之见而敢蔑耶?

现代文:至于三岛之事,十州之景,三十六洞的神仙,二十四化的灵异,五尺的儿童都知道,难道只有你以庸俗的见解就敢蔑视?

古文:若以尔佛,舍父逾城,受穿膝之苦,而与外道角胜,又安足道哉?

现代文:如果要说你佛,他舍弃父亲丢掉城池,受穿透膝盖的痛苦,而又与外道争强斗胜,又哪里值得一说呢?

古文:以此言之,佛只是群魔之中一强梁者耳。

现代文:从这方面讲,佛只是群魔之中的一个强盗罢了。

古文:我天地人与万物,本不赖尔佛而生。

现代文:我们的天、地、人以及万物,本不是依靠你的佛而生的。

古文:今无佛,必不损天地人之万物也。

现代文:现在没有佛,一定不会给天、地、人以及万物带来什么损失。

古文:千万勿自言世尊,自言世尊,世必不尊之,无自称尊耳。

现代文:千万不要自己说是世尊。自己说是世尊,世一定不尊,不要自称尊了!

古文:老僧作色曰:须要此等人。设无此等。即顿空却阿毗地狱矣。

现代文:老僧变了脸色说:须要这样的人,假设没有这样的人,就顿时把空门变成阿毗地狱了。

古文:道士大怒,伸臂而前,拟击老僧。

现代文:道士非常生气,伸手臂向前,打算打老僧。

古文:僧但合掌闭目。

现代文:老僧只是合掌闭着眼睛。

古文:负薪者攘袂而呵曰:二子俱父母所生而不养,处帝王之土而不臣,不耕而食,不蚕而衣,不但偷生于人间,复更以他佛道争优劣耶。

现代文:不一会儿,有一个背着柴的人路过,见了他二人觉得奇怪,知道是老僧和道士争佛和道的优劣,就捋起袖子呵斥他们说:你们两个都是父母生的,但是不奉养父母;都住在帝王的土地上,但是不对帝王称臣。不耕田而吃饭,不养蚕而穿衣。不但在人世间苟且偷生,而且还要为佛道争优劣吗?

古文:无居我山,挠乱我山居之人。

现代文:不要住在我山上,扰乱我居住在山上的人!

古文:遂遽焚其茅庵,仗伐薪之斧,皆欲杀之。

现代文:于是就迅速烧了那茅庵,拿着砍柴的大斧,要把他们全杀了。

古文:老僧惊走入地,化为一铁铮。道士亦寻化一龟背骨,乃知其皆精怪耳。

现代文:老僧吓得跑进地里,变成一个铁铮,道士很快变成一块龟背骨,这才知道他们都是精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