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文：郗鉴僧契虚

现代文：郗鉴僧契虚

古文：郗鉴

现代文：郗鉴

古文：荥阳郑曙，著作郎郑虔之弟也。

现代文：荥阳的郑曙，是著作郎郑虔的弟弟。

古文：博学多能，好奇任侠。尝因会客，言及人间奇事。

现代文：他博学多能，好奇任侠，曾经因为会客，谈到了人间的一件奇事。

古文：曙曰： 诸公颇读《晋书》乎？

现代文：郑曙说： 各位读过《晋书》吧？

古文：见太尉郗鉴事迹否？

现代文：看见过太尉郗鉴的事迹没有？

**古文：《晋书》虽言其人死，今则存。 **

现代文：《晋书》上虽然说他死了，但他直到现在都还活着。

**古文：坐客惊曰： 愿闻其说。 **

现代文：座中的几位客人惊奇地说： 请讲讲他的故事好吗？

古文：曙曰： 某所善武威段扬，为定襄令。

现代文：郑曙说： 我有一位好朋友，是武威县的段扬，他在定襄县做县令。

古文：扬有子曰恝，少好清虚慕道，不食酒肉。

现代文：段扬有个儿子叫段恝，从小喜欢清虚，羡慕道术，不吃酒肉。

**古文：年十六，请于父曰： 愿寻名山，访异人求道。 **

现代文：十六岁那年，他向父亲请求说： 儿想寻游名山大川，向世外高人请教道术。

古文：扬许之，赐钱十万，从其志。

现代文：段扬答应了他，给了他十万钱，随了他的心愿。

古文：段子天宝五载，行过魏郡，舍于逆旅，逆旅有客焉，自驾一驴，市药数十斤，皆养生辟谷之物也。

现代文：天宝五年的时候，段路过魏郡，住在客栈。客栈里有一位客人，骑了一头小驴，买了几十斤药，全是养生不吃谷物的那些东西。

古文：而其药有难求未备者，日日于市邸谒胡商觅之。

现代文：而那些难找还没买全的药，他天天都到市上向胡商寻觅。

古文：恝视此客，七十余矣，雪眉霜须，而貌如桃花，亦不食谷。

现代文：段恝见这客人已经七十多岁了，眉毛胡须白得如霜似雪，但是他脸色红润似桃花，也不吃谷物。

古文：恝知是道者，大喜，伺其休暇，市珍果美膳，药食醇醪，荐之。

现代文：段恝知道这是一位有道的人，非常高兴，等候那人有了闲暇，就买些珍贵的果品和味美的食物，以及药品美酒什么的送给他。

**古文：客甚惊，谓恝曰： 吾山叟，市药来此，不愿世人知，子何得觉吾而致此耶？ **

现代文：那客人很吃惊，对段恝说： 我是山里的一个普通老头，买药来到这里，不想让世人知道，你为什么能发觉我而如此做呢？

**古文：恝曰： 某虽幼龄，性好虚静，见翁所为，必是道者，故愿欢会。 **

现代文：段恝说： 我虽然年幼，但是我生性喜欢虚静，见了你的所作所为，知道您一定是个修道的人，所以愿意和你交往聚会。

古文：客悦，为饮至夕，因同宿。

现代文：那客人很高兴，和他一起喝酒。

古文：数日事毕将去，谓恝曰： 吾姓孟，名期思，居在恒山，于行唐县西北九十里。

现代文：喝到晚上，又住到了一起。几天后，事情办完要离开了，老头对段恝说： 我姓孟，名叫期思，住在恒山，在行唐县西北九十里。

古文：子欲知吾名氏如此。

现代文：你想要知道的我的名姓就是这样。

古文：恝又为祖饯，叩头诚祈，愿至山中，咨受道要。

现代文：段恝又为他饯行，诚恳地叩头请求，愿意随老头到山中，向他请教道术。

**古文：叟曰： 若然者，观子志坚，可与居矣；然山中居甚苦，须忍饥寒，故学道之人，多生退志；又山中有耆宿，当须启白。子熟计之。 **

现代文：另外山中有老师宿儒，我也得向他禀报，你好好想想。

古文：恝又固请。

现代文：段恝又坚决地请求。

古文：叟知其有志，乃谓之曰： 前至八月二十日，当赴行唐，可于西北行三十里，有一孤姥庄，庄内孤姥，甚是奇人。

现代文：老头知道他有志气，就对他说： 等到八月二十日，你到行唐县来吧。可以向西北走三十里，有一个孤姥庄，庄里的孤姥，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奇人。

**古文：汝当谒之。因言行意，坐以须我。 **

现代文：你应该去拜见她，向她说明来意，住在那里等我。

古文：恝再拜受约。

现代文：段恝连连下拜，接受约定。

古文：至期而往，果得此孤庄。

现代文：到了日期前往，果然找到了这个孤庄。

古文：老姥出问之。

现代文：一位老太太出来问他。

古文：恝具以告姥。

现代文：他把来意详细地告诉了她。

**古文：姥抚背言曰： 小子年幼若此，而能好道，美哉！ **

现代文：老太太抚摸着他的后背说： 这小子这么年轻，却能喜欢道术，好啊！

古文：因纳其囊装于柜中，坐恝于堂前阁内。

现代文：于是把他的行李装到柜子里，让他坐在堂前的阁子里。

古文：姥家甚富，给恝所须甚厚。

现代文：老太太家里很富足，给段恝的用品很丰厚。

**古文：居二十日而孟先生至，顾恝言曰： 本谓率语耳，宁期果来；然吾有事到恒州，汝且居此，数日当返。 **

现代文：他在此住了二十天，孟先生到了。孟先生看着段恝说道： 我本来是随便一说的话，哪想到你果真如期来了。但是我有事要到恒州去，你暂且住在这里，我几天就能回来。

**古文：如言却到，又谓恝曰： 吾更启白耆宿，当与君俱往，数日复来。 **

现代文：果然，孟先生像他说的那样，到时候就回来了。又对段恝说： 我还要去向老师宿儒说明情况，然后带你一块去。

古文：令姥尽收掌恝资装，而使恝持随身衣衾往。

现代文：过几天果然来了。孟先生让老太太把段恝的行李全都保存起来，让段恝只带着随身的衣服和被子前往。

古文：恝于是从先生入。

现代文：段于是跟着孟先生进山。

古文：初行三十里，大艰险，犹能践履；又三十里，即手扪藤葛，足履嵌岩，魂竦汗出，而仅能至。

现代文：开始走的三十里路，很艰险，但是还可以行走。又走了三十里，就要用手拽着藤蔓，用脚登着伸出来的岩石，吓得心神惶悚，一身冷汗。

古文：其所居也，则东向南向，尽崇山巨石，林木森翠。

现代文：勉强走到了老师宿儒住的地方。这住处的东面、南面，全是崇山巨石，林木森然苍翠。

古文：北面差平，即诸陵岭。

现代文：北面比较平坦，接近诸陵岭。

古文：西面悬下，层溪千仞，而有良田，山人颇种植。

现代文：西面陡悬向下，一层层山谷有千仞深，而且谷中有良田，一些山民正在耕种。

古文：其中有瓦屋六间，前后数架。

现代文：其中有六间瓦房，分前后几栋。

古文：在其北，诸先生居之。

现代文：那北面的，是诸先生的住所。

古文：东厢有厨灶，飞泉檐间落地，以代汲井。

现代文：东厢房是厨房，飞泉从檐间落，以代替井水。

古文：其北户内，西二间为一室，闭其门。

现代文：那北门之内，西面的两间有一个屋室，关着门。

古文：东西间为二室，有先生六人居之。

现代文：东西间是两个屋室，有六位先生住着。

古文：其室前庑下，有数架书，三二千卷。

现代文：那屋前的廊屋里，有几架的书，有两三千卷。

古文：谷千石，药物至多，醇酒常有数石。

现代文：有谷物上千石，药物极多，好酒常有几石。

古文：恝既谒诸先生。先生告曰： 夫居山异于人间，亦大辛苦，须忍饥馁，食药饵。

现代文：段恝拜见诸位先生之后，先生们告诉他说： 住在深山老林和住在人世间不同，是很苦的，必须忍受饥饿，吃草药。

古文：能甘此，乃可居。

现代文：能甘心如此，才可以居住，你能吗？

**古文：子能之乎？ **

现代文：段恝说： 我能！

**古文：恝曰： 能。 **

现代文：于是留他住下了。

**古文：于是留止。凡五日。孟先生曰： 今日盍谒老先生。 **

现代文：五天后，孟先生说： 今天何不拜见拜见老先生！

古文：于是启西室，室中有石堂。堂北开，直下临眺川谷。

现代文：于是打开了西屋。屋中有一个石堂，堂朝北开，可以直接向下眺望山谷河川。

古文：而老先生据绳床，北面而斋心焉。

现代文：老先生坐在绳床上，一副清心寡欲地样子。

古文：恝敬谒拜老先生，先生良久开目，谓孟叟曰： 是尔所言者耶？

现代文：段恝恭敬地拜谒老先生，老先生许久才睁眼看他。老先生对孟先生说：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吗？

**古文：此儿佳矣。便与汝充弟子。 **

现代文：这小子不错，就给你当弟子吧！

古文：于是辞出，又闭户。

现代文：于是告辞出来，又关了门。

古文：其庭前临西涧，有松树十株，皆长数仞。

现代文：那院子西面临涧，有十棵松树，却有几仞高。

古文：其下磐石，可坐百人，则于石中镌局，诸先生休暇，常对棋而饮酒焉。

现代文：松下有一磐石，能坐一百人，就在这块石头上刻了棋局，先生们闲暇的时候，常在这上边下棋、饮酒。

古文：恝为侍者，睹先生棋，皆不工也，因教其形势。

现代文：段恝是侍者，站在那里看先生们下棋。先生们的棋艺都不精，段恝就在一边帮着支招儿。

**古文：诸先生曰： 汝亦晓棋，可坐。 **

现代文：先生们说： 你也懂得下棋，可以坐下来下。

古文：因与诸叟对，叟皆不敌。

现代文：于是他就坐下来和几个老头下棋，几个老头全都下不过他。

**古文：西望移时，因顾谓叟可对棋，孟期思曰： 诸人皆不敌此小子。 **

现代文：于是老先生让人把门打开，拄着手杖临崖而立，向西望了许久，回头看着老头们说可以下棋。孟奇思说： 人们都下不过这小子！

**古文：老先生笑，因坐召恝。 与尔对之。 **

现代文：老先生笑了，于是坐下叫段恝过来下棋。

**古文：既而先生棋少劣于頔。又微笑谓恝曰： 欲习何艺乎？ **

现代文：开棋之后，老先生局势比段的稍差一些，老先生又笑着对段说： 你想要学习什么技艺呢？

古文：恝幼年，不识求方术，而但言愿且受《周易》。

现代文：段恝年幼，不懂得求方术，只说先学《周易》。

古文：老先生诏孟叟受之。

现代文：老先生便让孟先生教他《周易》。

古文：老先生又归室，闭其门。

现代文：老先生又回到屋里，关了门。

古文：恝习《易》逾年而日晓。占候布卦，言事若神。

现代文：段恝学《周易》超过一年，一天比一天明白，占卜算卦，说话如神。

古文：恝在山四年，前后见老先生出户，不过五六度。

现代文：他在山上呆了四年，前后看见老先生出门来不过五六次。

古文：但于室内端坐绳床，正心禅观，动则三百二百日不出。

现代文：老先生只在屋里端坐绳床，正心参禅，经常二、三百天不出门。

古文：老先生常不多开目，貌有童颜，体至肥充，都不复食。

现代文：老先生平常睁眼的时候不多，有儿童那样的容貌，身体肥胖，却不吃东西。

古文：每出禅时，或饮少药汁，亦不识其药名。

现代文：每次参禅完毕，他或许喝一点药汁，也不知那药是什么名。

**古文：后老先生忽云： 吾与南岳诸葛仙家为期，今到矣，须去。 **

现代文：后来老先生忽然说： 我和南岳诸葛仙家约好期限，现在到了，必须离去。

古文：恝在山久，忽思家，因请还家省觐，即却还。

现代文：段恝在山上住了很久，忽然想家，就请求回家看一看。马上就回来。

**古文：孟先生怒曰： 归即归矣，何却还之有！ **

现代文：孟先生生气地说： 回去就回去，还回来干什么！

古文：因白老先生。

现代文：于是向老先生报告了。

**古文：先生让孟叟曰： 知此人不终，何与来也？ **

现代文：老先生对孟先生说： 早知道这个人不能坚持到底，何必让他来！

古文：于是使归。

现代文：于是就让段恝回去了。

古文：归后一岁，又却寻诸先生，至则室屋如故，门户封闭，遂无一人。

现代文：回来一年之后，又回去找那些老头。到了之后，见屋室如旧，门窗关闭，却不见有一个人。

**古文：下山问孤庄老姥。姥曰： 诸先生不来，尚一年矣。 **

现代文：下山来问孤庄的老太太，老太太说： 先生们将一年没来了。

古文：恝因悔恨殆死。

现代文：段恝于是悔恨得要死。

**古文：恝在山间，常问孟叟。 老先生何姓名？ 叟取《晋书·郗鉴传》令读之，谓曰： 欲识老先生，即郗太尉也。 **

现代文：段在山上的时候，曾经向孟先生打听老先生的姓名，孟先生取一本《晋书·郗鉴传》让他读，对他说： 要知道老先生，他就是郗太尉！

古文：僧契虚

现代文：僧契虚

古文：有僧契虚者，本姑臧李氏子。

现代文：有一个叫契虚的和尚，本是姑臧李家的儿子。

古文：其父为御史于玄宗时。

现代文：他父亲是唐玄宗时期的御史。

古文：契虚自孩提好浮图民法。

现代文：契虚从孩提时代就喜欢佛教。

古文：年二十，髡发衣褐，居长安佛寺中。

现代文：二十岁的时候，他剃光了头发，穿上和尚的黑色短衣，住进长安的佛寺中。

古文：及禄山破潼关，玄宗西幸蜀门，契虚遁入太白山，采柏叶而食之，自是绝粒。

现代文：后来安禄山反叛攻破潼关，唐玄宗向西去到蜀地，契虚逃进太白山，采柏叶吃，从此就不再吃东西了。

**古文：尝一日，有道士乔君，貌清瘦，须鬓尽白，来诣契虚，谓契虚曰： 师神骨甚孤秀，后当遨游仙都中矣。 **

现代文：有一天，有一位面相清瘦，须发皆白的道士乔君，来到契虚这里，对契虚说： 你的骨相有仙气，很是与众不同，以后应该能遨游在仙都之中了。

**古文：契虚曰： 吾尘俗之人，安能诣仙都乎？ **

现代文：契虚说： 我是世间俗人，怎么能到仙都去呢？

**古文：乔君曰： 仙都甚近，师可力去也。 **

现代文：乔君说： 仙都离此很近，你可以努力争取。

古文：契虚因请乔君导其径。

现代文：契虚就请乔君教给他道路的走法。

古文：乔君曰： 师可备食于商山逆旅中，遇捀子，即犒于商山而馈焉。

现代文：乔君说： 你可以在商山的客栈里准备好饭食，遇见背着竹筐的商贩，就在商山里请他吃饭。

**古文：或有问师所诣者，但言愿游稚川，当有捀子导师而去矣。 **

现代文：他要是问你到哪去，你只要说想到稚川去游览，就会有商贩告诉你怎么去了。

古文：契虚闻其言，喜且甚。

现代文：契虚听了乔君的话，非常高兴。

古文：及禄山败，上自蜀门还长安，天下无事。契虚即往商山，舍逆旅中。备甘洁，以伺捀子而馈焉。

现代文：等到安禄山失败，皇上从蜀地回到长安，天下太平无事，契虚就去到商山，住在客栈里，备好了甜美洁净的饭食，等待着商贩的到来好请他吃。

古文：仅数月，遇捀子百余，俱食毕而去。

现代文：仅仅几个月，就遇见商贩一百多个，全都是吃完了就走。

古文：契虚意稍怠，且谓乔君见欺，将归长安，既治装。

现代文：契虚心中有些懈怠了，以为乔君欺骗了他，要回到长安去。

**古文：是夕，一捀子年甚少，谓契虚曰： 吾师安所诣乎？ **

现代文：准备好行装的这天晚上，来了一个很年轻的商贩，他对契虚说： 您要到哪儿去呢？

**古文：契虚曰： 吾愿游稚川有年矣。 **

现代文：契虚说： 我想到稚川去已经有年头了。

**古文：捀子惊曰： 稚川仙府也，吾师安得而至乎。 **

现代文：商贩吃惊地说： 稚川是仙府啊，您怎么能去得成呢？

**古文：契虚对曰： 吾始自孩提好神仙，常遇至人，劝我游稚川，路几何耳？ **

现代文：契虚回答说： 我从小孩子时期就喜欢神仙，曾经遇到一位道德修养达到最高境界的人，他劝我到稚川去。路多远呢？

**古文：捀子曰： 稚川甚近。师真能偕我而去乎？ **

现代文：商贩说： 稚川非常远，你真要和我一起去吗？

**古文：契虚曰： 诚能游稚川，死不悔。 **

现代文：契虚说： 如果确实能到稚川去，死了也不后悔。

古文：于是捀子与契虚俱至蓝田上，治具。其夕即登玉山。

现代文：于是商贩和契虚一块到了蓝田，做好了准备，那天晚上就登上玉山。

古文：涉危险，逾岩巚，且八十里，至一洞，水出洞中。

现代文：他们涉过危险，翻过岩石，走了将近八十里的时候，来到一个山洞。水从洞中流出来。

古文：捀子与契虚共挈石填洞口，以壅其流。

现代文：商贩和契虚一起搬石头填洞口，堵那流水。

古文：三日，洞水方绝。

现代文：三天之后，才把水堵住。

古文：二人俱入洞中，昏晦不可辨。

现代文：二人一起进入洞中。洞中昏暗看不清东西。

古文：见一门在数十里外，遂望门而去。

现代文：远远望见几十里外有一个门，二人便向门走去。

古文：既出洞外，风日恬煦，山水清丽，真神仙都也。

现代文：走出洞门之后，风和日丽，山青水秀，果真是神仙的地方。

古文：又行百余里，登一高山。

现代文：又走了一百多里，登上一座高山。

古文：其山攒峰迥拔，石径危峻。

现代文：这座山群峰挺拔，石头小道十分险峻。

古文：契虚眩惑不敢登。

现代文：契虚眩晕迷惑不敢往上登。

**古文：捀子曰： 仙都且近，何为彷徨耶。 **

现代文：商贩说： 仙都快到了，你怎么又犹豫了呢？

古文：即挈手而去。

现代文：于是他拽着契虚的手登上去。

古文：既至山顶，其上坦平。下视川原，邈然不可见矣。

现代文：到了山顶之后，见那上面很平坦，往下望山川，远远地什么也看不清了。

古文：又行百余里，入一洞中。

现代文：又走了一百多里，走进一个洞中。

古文：及出，见积水无穷，水中有石径，横尺余，纵且百余里。

现代文：等到从洞中出来，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积水。水上有一条石头小路。小路一尺来宽，长有一百多里。

古文：捀子引契虚蹑石迳而去。至山下，前有巨木，烟影繁茂，高数千寻。

现代文：商贩领着契虚沿着石径向前走，来到山下，前面有一棵大树，枝叶繁茂，几千寻高。

古文：捀子登木长啸，久之，忽有秋风起于林杪。俄见巨绳系一行橐，自山顶而缒。

现代文：商贩爬到树上大叫了半天，忽然树梢上起了秋风，不一会儿见一根大绳子系着一个行囊，从山顶上放下来。

**古文：捀子命契虚瞑目坐橐中，仅半日。捀子曰： 师可寤而视矣。 **

现代文：商贩让契虚闭上眼睛坐到囊中，只半天，商贩说： 你可以睁眼看着啦！

古文：契虚既望，已在山顶，见有城邑宫阙，玑玉交映，在云物之外。

现代文：契虚睁眼一看，已经来到山顶。他见到了城邑宫阙，金碧辉煌立在云外。

**古文：捀子指语： 此稚川也。 **

现代文：商贩用手指着对他说： 这就是稚川。

古文：于是相与诣其所。见仙童百辈，罗列前后。

现代文：于是二人共同到城中去，见前前后后有一百多位仙童。

古文：有一仙人谓捀子曰： 此僧何为者？

现代文：有一位仙人对商贩说： 这个和尚是干什么的？

**古文：岂非人间人乎。 **

现代文：难道他不是人间的人吗？

**古文：捀子曰： 此僧常愿游稚川，故挈而至此。 **

现代文：商贩说： 这个和尚常常想到稚川来，所以我就把他带来了了。

古文：已而至一殿上，有具簪冕者，貌甚伟，凭玉几而坐。侍卫环列，呵禁极严。

现代文：然后他们来到一个殿上。有一个戴簪花帽子的人，相貌堂堂，坐在玉几的后面，侍卫们环绕在四周，保卫得很严。

**古文：捀子命契虚谒拜，且曰：此 稚川真君也。 **

现代文：商贩让契虚上前拜见这人，说道： 这人是稚川真君。

**古文：契虚拜，真君召契虚上，讯曰： 尔绝三彭之仇乎？ **

现代文：契虚下拜，稚川真君叫他上殿去，问道： 你断绝了三彭的捣乱了吗？

古文：不能对。

现代文：契虚不能回答。

**古文：真君曰： 真不可留于此。 **

现代文：真君说： 不能留在这里。

古文：因命捀子登翠霞亭。

现代文：于是让商贩领契虚登翠霞亭。

古文：其亭亘空，居槛云矗。

现代文：这亭子连接着天空，檐槛矗立在云层之上。

古文：见一人袒而瞬目，发长数十尺，凝腻黯黑，洞莹心目。

现代文：在这里他们见到一个人，此人袒露着身体，而且还在那里眨眼，头发有几十尺长，身上细腻黝黑，心目却透明莹澈。

**古文：捀子谓契虚曰： 尔可谒而拜。 **

现代文：商贩对契虚说： 你可以上前拜见这个人。

古文：契虚既拜。且问 此人为谁？

现代文：契虚拜完了就问： 这个人是谁？

**古文：何瞬目乎？ **

现代文：他为什么总眨着眼睛？

古文：捀子曰： 此人杨外郎也。

现代文：商贩说： 这人是杨外郎。

古文：外郎隋氏宗室，为外郎于南宫。属隋末，天下分磔，兵甲大扰，因避地居山，今已得道。

现代文：他是隋朝皇族的宗室，在南宫做外郎，恰值隋末天下分裂，兵慌马乱，于是他避处山中，现在已经得道成仙。

古文：此非瞬目，乃彻视者。

现代文：他这不是眨眼睛，而是彻底地看东西。

**古文：夫彻视者，寓目于人世耳。 **

现代文：彻底地看，是把眼力放到人世间去了。

古文：契虚曰： 请寤其目。

现代文：契虚说： 可以让他睁开眼睛吗？

**古文：可乎？ **

现代文：商贩当面请求杨外郎睁开眼睛。

古文：捀子即面请外郎，忽寤而四视，其光益著，若日月之照。

现代文：杨外郎忽然睁眼往四处一看，那目光更明亮，像日月的照射。

古文：契虚悸然背汗，毛发尽劲。

现代文：契虚吓得后背出汗，毛发悚然。

古文：又见一人卧石壁之下。

现代文：他们又看到一个人躺在石壁下。

**古文：捀子曰： 此人姓乙，支润其名，亦人间之人，得道而至此。 **

现代文：商贩说： 这个人姓乙，支润是他的名字。他也是人间的人，得道成仙来了这里。

古文：已而捀子引契虚归，其道途皆前时之涉历。契虚因问巚子曰： 吾向者谒见真君，真君问我 三彭之仇 ，我不能对。

现代文：然后商贩领契虚回来，那道路全是刚才走过的，契虚于是问商贩道： 我刚才去谒见真君，真君问我三彭之仇，我不能回答。

古文：曰： 彭者三尸之姓，常居人中，伺察其罪。

现代文：什么是三彭之仇呢？ 商贩说： 彭是三尸的姓。

古文：每至庚申日，籍于上帝。

现代文：三尸平常在人的身体中，监视人的犯罪行为，每到了庚申之时，就去向天帝述说人的罪过。

古文：故学仙者当先绝其三尸，如是则神仙可得；不然，虽苦其心无补也。 契虚悟其事，自是而归，因庐于太白山，绝粒吸气，未尝以稚川之事语于人。

现代文：不然，即使心志再坚定也是没用的。 契虚明白了其中道理，从此回去了，就在太白山下上盖了个草房，不吃粮食，只吸空气，没有把稚川的事告诉别人。

古文：贞元中，徙居华山下，有荥阳郑绅、与吴兴沈聿，俱自长安东出关，行至华山下，会天暮大雨，二人遂止。

现代文：贞元年间，他搬到华山下边去住。有一个荥阳人郑绅，和吴兴人沈聿，一块从长安向东出关，走到华山下，赶上天黑又下了大雨，两个人便住了下来。

古文：契虚以绝粒故，不致庖爨。

现代文：契虚因为不吃粮食的原因，没有准备厨房炉灶什么的。

古文：郑君异其不食，而骨状丰秀，因徵其实。

现代文：郑绅对他不吃饭却身体健壮感到奇怪，就问他是怎么回事。

古文：契虚乃以稚川之事告于郑。

现代文：契虚就把稚川的事告诉了郑绅。

古文：郑好奇者，既闻其事，且叹且惊。

现代文：郑绅是个好奇的人，听了这事以后，又是惊奇，又是嗟叹，等到他从关东回来，重新来到契虚的住处。

古文：及自关东回，重至契虚舍，其契虚已遁去，竟不知所在。

现代文：契虚已经走了，也不知他去到哪里。郑绅曾经把契虚的事写成传，叫作《稚川记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