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百一十四

古文:陈东,字少阳,镇江丹阳人。

现代文:陈东字少阳,镇江丹阳人。

古文:早有隽声,俶傥负气,不戚戚于贫贱。

现代文:早有俊秀的声名,洒脱不拘不肯屈居人下,不为贫寒低贱所忧惧。

古文:蔡京、王黼方用事,人莫敢指言,独东无所隐讳。

现代文:蔡京、王黼用事专权,人们不敢指责,只有陈东无所隐瞒忌讳。

古文:所至宴集,坐客惧为己累,稍引去。

现代文:他所到场的宴会集会,在座的客人害怕连累自己,逐渐避开。

古文:以贡入太学。

现代文:陈东以贡士进入太学。

古文:钦宗即位,率其徒伏阙上书,论: 今日之事,蔡京坏乱于前,梁师成阴谋于后。李彦结怨于西北,朱勔结怨于东南,王黼、童贯又结怨于辽、金,创开边隙。

现代文:宋钦宗即皇帝位,陈东率领他的门徒拜伏于宫阙下上奏书,议论说: 今天的政事,蔡京败坏乱政于前,梁师成暗中策划做坏事在后,李彦结怨仇于西北,朱面力结怨恨于东南,王黼、童贯又结怨仇于辽国、金国,创开边事。

古文:宜诛六贼,传首四方,以谢天下。 言极愤切。

现代文:应当诛杀六贼,把他们的首级传送四方,以谢罪于天下。 言语极为愤恨恳切。

古文:明年春,贯等挟徽宗东行,东独上书请追贯还正典刑,别选忠信之人往侍左右。

现代文:第二年春天,童贯等人挟持宋徽宗向东巡行,陈东独自上奏书请求朝廷追回童贯按典刑治罪,另外选择忠信的人前往侍奉徽宗左右。

古文:金人迫京师,又请诛六贼。

现代文:金人迫近京师,陈东又请求朝廷诛杀六贼。

古文:时师成尚留禁中,东发其前后奸谋,乃谪死。

现代文:当时梁师成还留在禁中,陈东揭发他的前后奸诈阴谋,于是被贬谪而死。

古文:李邦彦议与金和,李纲及种师道主战,邦彦因小失利罢纲而割三镇,东复率诸生伏宣德门下上书曰:

现代文:李邦彦建议与金国求和,李纲和种师道主张抗金,李邦彦因为小小的失利罢免李纲而割让三镇,陈东又率领太学诸生拜伏在宣德门下上奏书说:

古文:在廷之臣,奋勇不顾、以身任天下之重者,李纲是也,所谓社稷之臣也。

现代文: 在朝廷的大臣,奋勇不顾自身安危,以身任天下重任的,是李纲这样的人,这就叫作国家的大臣。

古文:其庸缪不才、忌疾贤能、动为身谋、不恤国计者,李邦彦、白时中、张邦昌、赵野、王孝迪、蔡懋、李棁之徒是也,所谓社稷之贼也。

现代文:其庸俗荒谬没有才能、忌贤妒能动不动为自己谋算,不体恤国家大事的是李邦彦、白时中、张邦昌、赵野、王孝通、蔡懋、李等这些人,这就叫作国家的贼臣。

古文:陛下拔纲列卿之中,不一二日为执政,中外相庆,知陛下之能任贤矣。

现代文: 陛下提拔李纲位列大臣之中,不到一二天为执政大臣,中外互相庆贺,知道陛下能任用贤能了。

古文:斥时中而不用,知陛下之能去邪矣。

现代文:斥退白时中而不加任用,知道陛下能去掉邪恶了。

古文:然纲任而未专,时中斥而未去,复相邦彦,又相邦昌,自余又皆擢用,何陛下任贤犹未能勿贰,去邪犹未能勿疑乎?

现代文:但李纲任事而未能单独掌权,白时中受到摈斥而没有离开朝廷,恢复李邦彦的宰相职位,又以张邦昌为宰相,其余的人又都提拔任用,为什么陛下任用贤能还不能不怀疑,去掉邪佞还不能不疑虑呢?

古文:今又闻罢纲职事,臣等惊疑,莫知所以。

现代文:现在又听说罢免李纲的官职,我们感到惊疑,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。

古文:纲起自庶官,独任大事。邦彦等疾如仇雠,恐其成功,因用兵小不利,遂得乘闲投隙,归罪于纲。

现代文: 李纲起自下级官吏,独任国家大事,李邦彦等人像仇人一样憎恨他,恐怕他成功,因为用兵有小小不利,于是得以趁机会钻空子,归罪于李纲。

古文:夫一胜一负,兵家常势,岂可遽以此倾动任事之臣。

现代文:大概一胜一负,兵家常事,怎么可以就因此排挤任事的大臣!

古文:窃闻邦彦、时中等尽劝陛下他幸,京城骚动,若非纲为陛下建言,则乘舆播迁,宗庙社稷已为丘墟,生灵已遭鱼肉。

现代文:我私下听说李邦彦、白时中等人都劝陛下临幸他地,引起京师动乱,如果不是李纲替陛下陈述意见,那么皇帝播迁,宗庙社稷已经成为废墟,百姓已遭受残害。

古文:赖聪明不惑,特从其请,宜邦彦等谗嫉无所不至。

现代文:依恃陛下聪明不被迷惑,特地同意李纲的请求,大概李邦彦等人谗言嫉妒无所不至。

古文:陛下若听其言,斥纲不用,宗社存亡,未可知也。

现代文:陛下如果听信他们的话,罢斥李纲不予任用,那么国家存亡,就不能知道了。

古文:邦彦等执议割地,盖河北实朝廷根本,无三关四镇,是弃河北,朝廷能复都大梁乎?

现代文:李邦彦等人坚持意见割让土地而河北危,河北实在是朝廷的根本,没有三关四镇,这是丢弃河北,朝廷能够再建都大梁吗?

古文:则不知割太原、中山、河间以北之后,邦彦等能使金人不复败盟乎?

现代文:而且不知割让太原、中山、河间三镇以北之后,李邦彦等人能够使金人不再背弃盟约吗?

古文:一进一退,在纲为甚轻,朝廷为甚重。

现代文: 一进一退,在李纲本人来说很轻,对朝廷来说是很重大的事情。

古文:幸陛下即反前命,复纲旧职,以安中外之心,付种师道以阃外之事。

现代文:希望陛下马上推翻前命,恢复李纲的旧职。以安定中外之心,把军事托付给种师道。

古文:陛下不信臣言,请遍问诸国人,必皆曰纲可用,邦彦等可斥也。

现代文:陛下不相信我的话,请遍问各国人民,必定都会说李纲可用,李邦彦等人可以罢斥。

古文:用舍之际,可不审诸!

现代文:任用与舍弃之间,不可不审慎!

古文:军民从者数万。

现代文:因随从陈东的军民有几万人。

古文:书闻,传旨慰谕者旁午,众莫肯去,方舁登闻鼓挝坏之,喧呼震地。

现代文:奏书传到皇帝手里,传圣旨慰抚的人交错,众人不肯离去,正要抬登闻鼓把它击破,喧哗呼喊震地。

古文:有中人出,众脔而磔之。

现代文:有宦官出来,大家割他的肉并把他裂体分尸。

古文:于是亟诏纲入,复领行营,遣抚谕,乃稍引去。

现代文:于是急速诏令李纲入朝,重新统领行营,派人安抚劝谕众人,才逐渐退去。

古文:金人既解去,学官观望,时宰议屏伏阙之士,先自东始。

现代文:金人已经撤走,学官互相观望,当时宰执议论除去拜伏在宫阙上的士人,首先从陈东开始。

古文:京尹王时雍欲尽致诸生于狱,人人惴恐。

现代文:京兆尹王时雍想把学生们全都下狱,人人恐惧。

古文:朝廷用杨时为祭酒,复东职,遣聂山诣学抚谕,然后定。

现代文:宋朝廷任用杨时为祭酒,恢复陈东的职位,派聂山到太学安抚示谕,然后安定下来。

古文:吴敏欲弭谤,议奏补东官,赐第,除太学录。

现代文:吴敏想平息诽谤,建议奏补陈东官职,赐给住宅,被任为太学录。

古文:东又请诛蔡氏,且力辞官以归,前后书五上。

现代文:陈东又请求诛杀蔡氏,而且极力辞官以回家,前后五次上奏书。

古文:既归,复预乡荐。

现代文:既然回去,又参与乡荐。

古文:高宗即位五日,相李纲,又五日召东至。

现代文:南宋高宗即皇帝位五天,以李纲为宰相,又过五天召陈东到朝廷。

古文:未得对,会纲去,乃上书乞留纲而罢黄潜善、汪伯彦。

现代文:陈东没有得到应对的机会,适逢李纲去相位,就上奏书请求挽留李纲而罢免黄潜善、汪伯彦。

古文:不报。

现代文:没有得到答复。

古文:请亲征以还二圣,治诸将不进兵之罪,以作士气;车驾归京师,勿幸金陵。

现代文:陈东请求皇帝亲征以使徽、钦二帝回来,对诸将不进兵予以治罪,来振作士气;皇帝车驾回京师,不要临幸金陵。

古文:又不报。

现代文:又没有得到答复。

古文:潜善辈方揭示纲幸金陵旧奏,东言纲在中途,不知事体,宜以后说为正,必速罢潜善辈。

现代文:黄潜善等人才揭示李纲要皇帝临幸金陵的旧奏章,陈东说李纲在路中途,不知道国家事体,应该以后说为正,必须迅速罢免黄潜善这些人。

古文:会布衣欧阳澈亦上书言事,潜善遽以语激怒高宗,言不亟诛,将复鼓众伏阙。

现代文:恰逢布衣士人欧阳澈也上奏书讨论国家大事,黄潜善就以话激怒高宗,说不赶快杀陈东,将要又鼓动众人拜伏在宫阙上。

古文:书独下潜善 所。

现代文:诏书惟独传达到黄潜善的住所。

古文:府尹孟庾召东议事,东请食而行,手书区处家事,字画如平时,已乃授其从者曰: 我死,尔归致此于吾亲。 食已如厕,吏有难色,东笑曰: 我陈东也,畏死即不敢言,已言肯逃死乎? 吏曰: 吾亦知公,安敢相迫。 顷之,东具冠带出,别同邸,乃与澈同斩于市。

现代文:府尹孟庾召陈东讨论事情,陈东请求吃了饭才走,亲手书写对家事的分别处置,字画像平时一样,写完就授给他的跟从说 :我死,你把它送回去给我的双亲。 吃完饭上厕所,官吏面有难色,陈东笑着说 :我是陈东,害怕死就不敢说话,已经说了肯逃避死亡吗? 官吏说: 我认识您,怎么敢相逼迫。 一会儿,陈东备办帽子衣带出来,告别同事,就与欧阳澈在集市中被斩杀。

古文:四明李猷赎其尸瘗之。

现代文:四明李猷赎买他的尸体埋葬。

古文:东初未识纲,特以国故,至为之死,识与不识皆为流涕。

现代文:陈东起初不认识李纲,只是因为国家的缘故,到为之而死,认识与不认识陈东的人都替他悲伤流涕。

古文:时年四十有二。

现代文:当时陈东年纪四十二岁。

古文:潜善既杀二人,明日府尹白事,独诘其何以不先关白,微示愠色,以明非己意。

现代文:黄潜善已杀害陈东、欧阳澈二人,第二天,府尹报告事情,只诘问他为什么不先禀报再杀,稍微显示不高兴的脸色,以表明不是自己的意思。

古文:越三年,高宗感悟,追赠东、澈承事郎。

现代文:过了三年,高宗感动悔悟,追赠陈东、欧阳澈为承事郎。

古文:东无子,官有服亲一人,澈一子,令州县抚其家。

现代文:陈东没有儿子,以他的亲戚一人及欧阳澈的一个儿子为官,命令州县安抚他们的家人。

古文:及驾过镇江,遣守臣祭东墓,赐缗钱五百。

现代文:等到皇帝车驾过镇江,派守臣祭祀陈东墓,赐予缗钱五百。

古文:绍兴四年,并加朝奉郎、秘阁修撰,官其后二人,赐田十顷。

现代文:绍兴四年,陈东、欧阳澈一起加朝奉郎、秘阁修撰,以他们的后代二人为官,赐给田地一百亩。

古文:欧阳澈,字德明,抚州崇仁人。

现代文:欧阳澈字德明,抚州崇仁人。

古文:年少美须眉,善谈世事,尚气大言,慷慨不少屈,而忧国闵时,出于天性。

现代文:年轻时是个美男子,善于谈论世事,崇尚气节和正大的言论,意气激昂不为屈服,而忧国悯时,出于他的天性。

古文:靖康初,应制条敝政,陈安边御敌十策,州未许发。退而复采朝廷之阙失,政令之乖违,可以为保邦御俗之方、去蠹国残民之贼者十事,复为书,并上闻。

现代文:靖康初年,应对制策条陈弊政,上陈安边御敌十策,州官府不准传送,欧阳澈退下州府而又搜集朝廷的阙失,时政的乖违,可以用来保卫国家抵御恶俗的办法、除去蠹国害民的贼臣十件事,再次写成奏章,并且被传送给皇帝。

古文:已而复论列十事,言: 臣所进三书实为切要,然而触权臣者有之,迕天听者有之,或结怨富贵之门,或遗怒台谏之官,臣非不知,而敢抗言者,愿以身而安天下也。 所上书为三巨轴,厩置卒辞不能举,州将为选力士荷之以行。

现代文:不久又论列十事,说: 我所进献的三个奏章确实是切中要害,但是有的是触犯当权大臣,有的是违背陛下的听闻,或者结怨于富贵人家,或者遗怒于御史台、谏院的官员,我不是不知道,却敢于向陛下直言不讳的原因,是希望用自身而使天下安定。 欧阳澈所上奏书为三个巨轴,驿站的士兵推辞拿不动,州将为此挑选力士扛在肩上行走。

古文:会金人大入,要盟城下而去,澈闻,辄语人曰: 我能口伐金人,强于百万之师,愿杀身以安社稷。

现代文:适逢金人大举入侵,胁迫宋朝廷在汴京城下缔结盟约而离去,欧阳澈听说此事,就告诉他人: 我能够用口讨伐金人,比百万军队要强,愿意杀身以安定社稷国家。

古文:有如上不见信,请质子女于朝,身使穹庐,御亲王以归。 乡人每笑其狂,止之不可,乃徒步走行在。

现代文:如果皇帝不信任我,请把我的子女放在朝廷作为人质,自身出使金国,奉亲王返回。 同乡人每每笑他狂妄,阻止他而不能,欧阳澈就徒步走到皇帝临时居住的地方。

古文:高宗即位南京,伏阙上封事,极诋用事大臣,遂见杀,见《陈东传》。

现代文:宋高宗在南京即皇帝位,欧阳澈拜伏在宫阙上上书奏事,极力诋骂当权的大臣,于是被杀害,见《陈东传》。

古文:死时年三十七。

现代文:死时年纪三十七岁。

古文:许翰在政府,罢朝,问潜善处分何人,曰: 斩陈东、欧阳澈耳。 翰惊失色,因究其书何以不下政府,曰: 独下潜善,故不得以相视。 遂力求罢。

现代文:许翰在政事堂,退朝后,他问黄潜善处分什么人,黄潜善说: 斩陈东、欧阳澈。 许翰大惊失色,因而查究诏书为什么没有送政事堂的原因,黄潜善说: 只送给我黄潜善,所以你不能看到。

古文:为东、澈著哀词。

现代文:许翰于是极力要求解除职务。他替陈东、欧阳澈撰写哀词。

古文:澈所著《飘然集》六卷,会稽胡衍既刻之,丰城范应钤为之祠学中。

现代文:欧阳澈所著《飘然集》六卷,会稽胡衍已把它刻印,丰城人范应钫在学校中为欧阳澈建立祀祠。

古文:马伸,字时中,东平人。

现代文:马伸字时中,东平人。

古文:绍圣四年进士。

现代文:绍圣四年进士。

古文:不乐驰骛,每调官,未尝择便利。

现代文:不喜欢奔走趋赴,每次调任官职,未曾选择便利的地方。

古文:为成都郫县丞,守委受成都租。

现代文:任成都郫县县丞,郡守委托他收取成都的租税。

古文:前受输者率以食色玩好蛊訹而败,伸请绝宿弊。

现代文:从前收缴税的人都因接受美色珍玩喜好引诱而失败,马伸请求杜绝素来就有的弊端。

古文:民争先输,至沿途假寐以达旦,常平使者孙俟早行,怪问之,皆应曰: 今年马县丞受纳,不病我也。 俟荐于朝。

现代文:百姓争先输纳租税,以致沿途和衣而睡等到天亮,常平使者孙俟早上出行,奇怪地询问他们,百姓都说 :今年马县丞接受纳租不使我们为难。 孙俟向朝廷推荐马伸。

古文:崇宁初,范致虚攻程颐为邪说,下河南府尽逐学徒。

现代文:崇宁初年,范致虚攻击程颐制造邪说,下令河南府把他的学生全部逐走。

古文:伸注西京法曹,欲依颐门以学,因张绎求见,十反愈恭,颐固辞之。

现代文:马伸为京西法曹,打算依程颐门下求学,托张绎求见,来回十次反而愈加恭敬,程颐坚决辞谢。

古文:伸欲休官而来,颐曰: 时论方异,恐贻子累,子能弃官,则官不必弃也。 曰: 使伸得闻道,死何憾,况未必死乎? 颐叹其有志,进之。

现代文:马伸想辞官而来,程颐说: 时论正异,恐怕给你连累,你能丢弃官职,那么官就不必舍弃了。 马伸说: 使我得以闻见道理,死有什么遗憾,何况未必死呢? 程颐感叹马伸有志气,引进了他。

古文:自是公暇虽风雨必日一造,忌娼者飞语中伤之,弗顾,卒受《中庸》以归。

现代文:从此马伸闲暇时即使是刮风下雨必每天去造访程颐一次,嫉妒的人流言蜚语中伤他,他不顾,终于受学《中庸》而返回。

古文:靖康初,孙傅以卓行荐召,御史中丞秦桧迎辟之,擢监察御史。

现代文:靖康初年,孙傅以卓越德行推荐马伸,御史中丞秦桧迎接征召他,提拔为监察御史。

古文:及汴京陷,金人立张邦昌,集百官,环以兵胁之,俾推戴。

现代文:等到汴京陷落,金人立张邦昌为皇帝,集中百官,周围用军队威胁他们,使他们推戴张邦昌。

古文:众唯唯,伸独奋曰: 吾职谏争,忍坐视乎! 乃与御史吴给约秦桧共为议状,乞存赵氏,复嗣君位。

现代文:众人唯唯诺诺,马伸唯独挺身说: 我的职守是上谏争论,忍心袖手旁观吗? 就与御史吴给相约秦桧共同写议状,请求保存赵氏,恢复嗣君的皇位。

古文:会统制官吴革起义,募兵图复二帝,伸预其谋。

现代文:适逢统制官吴革起义,招募军队以图恢复徽、钦二帝的皇位,马伸参预了吴革的谋划。

古文:邦昌既僣立,贼臣多从臾之,伸首具书请邦昌速迎奉元帅康王。

现代文:张邦昌已僭立皇帝位,贼臣多随从献媚他,马伸首先写信请张邦昌赶快迎奉元帅康王。

古文:同院无肯连名者,伸独持以往,而银台司视书不称臣,辞不受。

现代文:谏院没有肯与他连名的人,马伸独自拿着信前往,但银台司看到信不称臣,拒辞不接受。

古文:伸投袂叱之曰: 吾今日不爱一死,正为此耳,尔欲吾称臣邪? 即缴申尚书省,以示邦昌。

现代文:马伸拂动衣袖叱责说 :我今天不惜一死,正是为了这个而已,你想要我称臣吗? 银台司立即向尚书省交付陈述,以给张邦昌看。

古文:其书略曰:

现代文:其信大略说:

古文:相公服事累朝,为宋辅臣。比不幸迫于强敌,使当伪号,变出非常,相公此时岂以义为可犯,君为可忘,宗社神灵为可昧邪?

现代文: 相公事奉几朝,为宋朝的辅佐大臣,近来不幸被强敌逼迫,使你担任伪号,事变出于突如其来,相公此时难道认为节义可以侵犯,君主可以忘却,国家百姓可以蒙蔽吗?

古文:所以忍须臾死而诡听之者,其心若曰:与其虚逊于人而实亡赵氏之宗,孰若虚受于己而实存以归之耳。

现代文:之所以忍耐片刻死亡而假装听从他们,其心里像在说:与其白白逊位给他人而实际上亡掉赵氏的祖庙,不如虚受于自己而实际上保存赵氏以归位。

古文:忠臣义士未即就死,阖城民庶未即生变者,亦以相公必能立赵孤也。

现代文:忠臣义士没有立即就死,全城百姓没有立即发生变乱的原因,也是认为相公一定能够立赵氏遗孤为皇帝。

古文:今金人北还,相公义当忧惧,自列于朝。

现代文: 现在金人北还,相公义当忧虑恐惧,自行列于朝臣。

古文:康王在外,国统有属,狱讼讴歌,人皆归往。

现代文:康王在外面,国家统绪有所属,监狱里的罪犯歌颂,人们都归心向往。

古文:宜即发使通问,扫清宫室,率群臣共迎而立之。

现代文:应该马上派使臣往来问候,清扫宫室,率领群臣一起迎康王而立他为皇帝。

古文:相公易服退处,省中庶事皆禀命太后,其赦书施恩惠、收人心等事,日下拘收,俟康王御极施行。

现代文:相公易服退隐居住,禁宫之中的大小事务都禀命于太后,其下赦书施以恩惠,收拢人心等事,暂且拘束,等康王登皇位施行。

古文:然后相公北面引咎,以明身为人臣,昧于防患,遭寇仇胁污,当时不能即死,以待陛下,今复何面目事君,请归死司寇,为人臣失节之戒,伏阙下俟命。

现代文:然后相公称臣由自己承担错误的责任,以表明身为人臣,为防止祸患所欺瞒,遭受仇敌胁迫玷污,当时不能就死,以待陛下,今天还有什么面目事奉君主,向刑部投案自首请求处死,作为人臣失去气节的惩戒,拜伏宫阙下等待命令。

古文:如此,则明主必能察相公忠实存国,义非苟生,且弃过而录功矣。

现代文:像这样,那么贤明的君主一定能够明察相公忠实保存国家,本义不是偷生,而且忘记过错而以功录用。

古文:今乃谋不出此,时日已多,肆然尚当非据,偃寝禁闼,若固有之。

现代文: 现在你的计谋不是从这出发,已经很有些时候了,毫无顾忌还当作出乎意料的凭据,安卧在禁中,好像是本来就有的。

古文:群心狐疑,道路混澒,谓相公方挟强金,使人游说康王,姑令南遁,为久假不归之计。

现代文:大家的心犹豫不决,道路纷乱弥漫,说相公正挟持强大的金国,派人去游说康王,暂且令他南逃,作为使他久远不回来的计策。

古文:上天难欺,下民可畏。

现代文:上天难欺,百姓可畏。

古文:相公若以愚言粗知觉悟,及此改图,犹可转祸为福于匪朝伊夕之间。

现代文:相公如果因我的话粗略有所觉悟,至此改变图谋,还可以转祸为福于朝夕之间。

古文:过此以往,则相公包藏已深,志虑转异,外饰事端,悽日待期,而阴结寇仇,合从为乱,九庙在天,万无成理,伸必不能辅相公为宋朝叛臣也。

现代文:过了这之后,那么相公包藏已深,志虑转向异志,对外掩饰事端,荒废日子等待希望,却暗中交结仇敌,联合作乱,帝王祖先在天,决没有成功的道理,马伸一定不能辅助相公成为宋朝的叛臣。

**古文:请先伏死都市,以明此心。 **

现代文:我请求首先在都市受死,以表明这种心迹。

古文:邦昌得书,气沮谋丧。

现代文:张邦昌得到马伸的奏书,气沮谋丧。

古文:明日,议迎哲宗后孟氏垂帘,追还伪赦,乃遣冯澥、李回等迎康王。

现代文:第二天,讨论迎接哲宗皇后孟氏垂帘听政,追还伪赦令,于是派冯氵解、李回等人迎接康王回朝。

古文:时王及之等犹请籍龙德宫宝货,斥卖灵沼鱼藕,以资官用。

现代文:当时王及之等还请求登记龙德宫珍贵的物品,变卖灵池鱼藕,以资助官府用度。

古文:伸复慨然引义檄之曰: 古者人臣去国,三年不反,然后收其田里。

现代文:马伸又慨然引证气节晓谕他们说: 古代人臣离职,三年不再返回,然后收回他的田地房屋。

古文:君之礼臣如此,臣之报君宜如何?

现代文:君主这样礼遇臣下,臣下报答君主应当怎样呢?

古文:今二圣远狩,犹未出境,天下之人方且北首,欲追挽而还之。

现代文:现在徽、钦二帝到远地巡狩,还没有出国境,天下之人翘首北望,想要追随把二帝拉回来。

古文:君之府藏燕游,忍一朝而毁乎?

现代文:皇帝的财物文书,能忍心一个早上而被毁掉吗?

古文:尔等逆节甚矣! 力争乃止。

现代文:你们违背节义太过分了! 马伸力争才使王及之等人罢手。

古文:高宗即位,伸拜章以城陷不能救,主迁不能死,请就窜削。

现代文:宋高宗即皇位,马伸跪下上奏章以都城失陷不能救援,君主被掳走不能死义,请求就地放逐削职。

古文:上知其有忠力于国,擢殿中侍御史,抚谕荆湖、广南,以诛邦昌及其党王时雍等。

现代文:皇帝知道他有忠义之心效力于国家,提拔他为殿中侍御史,抚谕荆湖、广南,以诛杀张邦昌及其党徒王时雍等人。

古文:所过州县,诹察吏之贤否与民利疚,以次列上于朝。

现代文:马伸所过州县,询问考察官吏贤能与否以及百姓的利害病端,以便依次排列向朝廷上奏。

古文:伸自湖、广将入奏黄潜善、汪伯彦不法凡十有七事,草疏已具,朝廷方召孙觌、谢克家,乃先奏: 觌、克家趋操不正,在靖康间与王时雍、王及之等七人结为死党,附耿南仲倡为和议,助成贼谋。有不主和议者,则欲执送金人。

现代文:马伸从荆湖、广南将要入朝上奏黄潜善、汪伯彦不法行为共十七事,草疏已经备办,朝廷正召用孙觌、谢克家,于是首先上奏: 孙觌、谢克家旨趣操行不端正,在靖康年间与王时雍、王及之等七人结为死党,依附耿南仲倡为和议,助成奸贼的谋划,有不主张和议的人,就打算捉住送给金人。

古文:觌受金人女乐,草表媚之,极其笔力,乃负国之贼,宜加远窜。 不报。

现代文:孙觌接受金人的女子乐队,起草章表献媚金人,极其笔力之所能,是有负于国家的奸贼,应该加以流放远地。

古文:伸又进疏曰:

现代文:没有得到朝廷的答复。马伸又进疏说:

古文:陛下得黄潜善、汪伯彦以为辅相,委任不复疑。

现代文: 陛下得到黄潜善、汪伯彦任他们为辅佐宰相,委任不再怀疑。

古文:然自入相以来,处事未尝惬当物情,遂使女真日强,盗贼日炽,国本日蹙,威权日削。

现代文:然而自从他们入为宰相以来,处理事情不曾符合众人的感情,于是使女真日益强大,盗贼日益势盛,国家根本日益迫促,威严权力日益削弱。

古文:且三镇未服,汴都方危,前日遽下还都之诏,至今銮舆未能顺动。

现代文:而且三镇不服,汴都正危,前天忽然下还都的诏书,至今皇驾不能顺利动身。

古文:其不谨诏命如此。

现代文:他们不谨遵诏命如此。

古文:草茅对策不如式,考官罚金可矣,一日黜三舍人,乃取沈晦、孙觌、黄哲辈诸群小以掌诰命。

现代文:在野未出仕的人对策不合法式,考官罚钱可以了,一天贬斥三个舍人,而用沈晦、孙觌、黄哲这些群小来掌管诰命。

古文:其黜陟不公如此。

现代文:他们升降进退人材如此不公平。

古文:吴给、张訚以言事被逐,邵成章缘上言远窜。

现代文:吴给、张因言事被逐贬,邵成章因向皇帝言事被流放远地。

古文:其壅塞言路如此。

现代文:他们堵塞言路如此。

古文:祖宗旧制,谏官御史有阙,御史中丞、翰林学士具名以进,三省不敢预,厥有深旨。

现代文:祖宗原有制度,谏官御史有缺额,御史中丞、翰林学士开列名单以进用,三省不敢干预,有深刻的含义。

古文:近拟用台谏,多取亲旧,不过欲为己助。

现代文:近来拟用台谏官,大多取用亲戚故友,不过是想作为自己的助手。

古文:其毁法自恣如此。

现代文:他们败坏法律毫无顾忌如此。

古文:张悫、宗泽、许景衡公忠有才,皆可任重,潜善、伯彦忌之,沮抑至死。

现代文:张悫、宗泽、许景衡公正忠诚有才能,都可以担负重任,黄潜善、汪伯彦忌妒他们,后压抑迫害他们至死。

古文:其妨功害能如此。

现代文:其妨功害能如此。

古文:或责以救焚拯溺之事,则曰难言,盖谓陛下制之不得施设也。

现代文:有人责成他们以救火拯溺的事情,就说难言,大概认为陛下控制他们以致不能够执行。

古文:或问陈东之死,则曰不知,盖谓其事繇于陛下也。

现代文:有人询问陈东之死,就说不知道,大概认为这件事是由于陛下的缘故。

古文:其过则称君、善则称己如此。

现代文:他们有过错就声称是君主、有好事就声称是自己如此。

古文:吕源狂横,陛下逐去,不数月由郡守升发运。其强狠自专如此。

现代文:吕源狂妄刁横,陛下把他贬逐离开朝廷,不到几个月他由郡守升任发运使,他们强狠自专如此。

古文:御营使虽主兵权,凡行在诸军皆其所统,潜善、伯彦别置亲兵一千人,请给居处,优于众兵。

现代文:御营使虽然主掌兵权,凡是行在各军都属他的统辖,黄潜善、汪伯彦另外建立亲军一千人,请托供给居住的地方,比众兵优厚。

古文:其务收军情如此。

现代文:他们勉力收拢军心如此。

古文:广市私恩,则多复祠官之阙;同恶相济,则力庇王安中之罪。

现代文:广泛地贩卖私人恩惠,就多恢复祠官的缺额;共同作恶的人互相救助,就极力庇护王安中的罪行。

古文:摭其所为,岂不辜陛下倚任之重哉?

现代文:摘取他们所作所为,难道不是辜负了陛下的重托吗?

古文:陛下隐忍不肯斥逐,涂炭遗民固已绝望,二圣还期在何时邪?

现代文: 陛下勉力含忍不肯贬逐他们,极端困苦劫后残留的人民已经感到绝望,二帝回朝的日子在什么时候呢?

古文:臣每念此,不如无生。

现代文:我每每想到这些,就不如没有生命。

古文:岁月如流,时几易失,望速罢潜善、伯彦政柄,别选贤者,共图大事。

现代文:岁月如流,时机容易失去,希望陛下迅速解除黄潜善、汪伯彦的权力,另外选择贤能,共同图谋国家大事。

古文:疏入,留中。

现代文:奏疏入内,留在朝中。

古文:明日,改卫尉少卿。

现代文:第二天,马伸改任卫尉少卿。

古文:伸以论事不行,辞不拜,录其疏申御史台,且叠上章言: 臣言可采,即乞施行,若臣言非是,合坐诬罔之罪。 移疾待命。

现代文:马伸因论事不被采纳,辞谢不接受官职,抄录他的奏疏申送御史台,又多次上奏章说: 我所说的可以采纳,就请求施行,如果我所说的不对,应当按欺骗蒙蔽治罪。

古文:旬日,诏伸言事不实,送吏部责濮州监酒税。

现代文:上书称病辞职等待命令。十天后,诏令马伸所说的事不符合实事,送吏部责令他到濮州监酒税。

古文:时用事者恚甚,必欲杀之,以濮迫寇境,故有是命。

现代文:当时当权的人非常愤怒,一定想杀掉他,因濮州近敌人边境,所以有这一命令。

古文:趣使上道,伸怡然袱被而行,死道中。

现代文:当权者催促马伸上路,马伸安适愉快地整理行装而上路,死在道路途中。

古文:或曰王渊在濮,潜善密嗾其不利于伸。

现代文:有人说王渊在濮州,黄潜善秘密促使他对马伸下手。

古文:天下识与不识皆冤痛之。

现代文:天下认识或者不认识马伸的人都为马伸感到冤屈痛惜。

古文:明年,金人陷广陵,伸言始验,潜善、伯彦始以误国窜殛。于是台臣奏伸尝论潜善等罪,乃复以卫尉少卿召,实未知其存亡也。

现代文:第二年,金人攻陷广陵,马伸的话开始灵验,黄潜善、汪伯彦才因误国被流窜诛戮,于是御史台官员上奏马伸曾论黄潜善等人的罪行,就又以卫尉少卿召用马伸,实际上不知道他是活是死。

古文:寻加直龙图阁。

现代文:不久加官直龙图阁。

古文:绍兴初,胡安国上《时政论》,有曰: 伸言潜善、伯彦措置乖方,条其罪状,凡举一事,必立一证,皆众所共知共见,不敢以无为有,以是为非。

现代文:绍兴初年,胡安国上《时政论》,其中有这样的话说: 马伸说黄潜善、汪伯彦处置违逆,条陈他们的罪状,凡是举一事例,必定立一证据,都是众人所共知共见的,不敢以无为有,以是为非。

古文:而当时曾不从用,反以为言事不实而重责之,是罚沮忠谠,邪说何由而息,公道何由而明乎?

现代文:但当时曾没有听从施行,反而以为他所说的事情不实而重重责罚他,这是惩罚沮丧忠义正直,邪妄之说怎么停息,公道怎么明晰呢?

古文:伸既远贬,虽有诏命,邈无来期,君子闵焉。

现代文:马伸已被贬逐到远地,虽然有诏命,但归期渺茫,君子感到悯惜。

古文:贲以龙图,犹未尽褒劝之典。

现代文:以龙图阁作为文饰,还是未尽褒奖劝诫的法度。

古文:乞重加追奖,及其子孙,以承天意。 诏赠谏议大夫。

现代文:请重加追奖,泽及他的子孙,以承奉天意。 诏令赠马伸为谏议大夫。

古文:伸天资纯确,学问有原委,勇于为义,而所韫深厚,耻以自名。

现代文:马伸天资纯朴刚强,学问有本末,勇于为义,但蕴藏深厚,以自我出名为耻。

古文:建炎初,右正言邓肃尝论朝士臣邦昌者,例贬二秩,伸不辨也。

现代文:建炎初年,右正言邓肃曾论朝廷官员对张邦昌称臣的人,一律贬二秩,马伸没有为自己争辩。

古文:凡有建明,辄削其稿,人罕知之。

现代文:凡是有所心得,就删削修改稿子,人们很少知道他。

古文:居官,晨兴必整衣端坐,读《中庸》一遍,然后出涖事。

现代文:当官时,早晨起来必须整衣端坐,读一遍《中庸》,然后出来处理事务。

古文:每曰: 吾志在行道。

现代文:每每说 :我的志向在于行道。

古文:以富贵为心,则为富贵所累;以妻子为念,则为妻子所夺,道不可行也。 故在广陵,行箧一担,图书半之。

现代文:以富贵为心,就被富贵所牵累,以妻子儿女为念头,就被妻子儿女而改变自己的志向,这样道就不能传播了。 所以在广陵时,一担行李,一半是图书。

古文:吕祖俭字子约,祖谦之弟也,受业祖谦如诸生。监明州仓,将上,会祖谦卒。部法半年不上者为违年,祖俭必欲终期丧,朝廷从之,诏违年者以一年为限,自祖俭始。

现代文:监明州仓,将要上任,恰逢吕祖谦去世。按照吏部四选注授官员差遣的规定半年不上任的为逾限过犯,吕祖俭决心打算服满为期一年的丧期,朝廷同意了他的请求,诏官员上任逾限以一年为期限,以吕祖俭开始。

古文:终更赴铨,丞相周必大语尚书尤袤招之,祖俭已调衢州法曹而后往见。

现代文:吕祖俭守满一年丧赴铨选,丞相周必大告诉尚书尤袤招用他,吕祖俭已调任衢州法曹而后来前往拜见。

古文:潘时经略广东,欲辟为属,祖俭辞。

现代文:潘时经略广东,想要征召他为属官,吕祖俭辞谢。

古文:寻以侍从郑侨、张杓、罗点、诸葛庭瑞荐,召除籍田令。

现代文:不久因侍从郑侨、张杓、罗点、诸葛庭瑞推荐,朝廷召见他授予籍田令。

古文:中丞何澹所生父继室周氏死,澹欲服伯母服,下太常百官杂议。

现代文:中丞何澹亲生父亲的继室周氏死,何澹打算穿哀悼伯母的丧服,传送太常礼院百官杂议。

古文:祖俭贻书宰相曰: 《礼》曰: 为伋也妻者,是为白也母。

现代文:吕祖俭写信给宰相说: 《礼》曰: 作为亻及的妻子,是为白的母亲。

古文:今周氏非中丞父之妻乎?

现代文:现在周氏不是中丞父亲的妻子吗?

古文:将不谓之母而谓之何?

现代文:打算不称她为母亲而称什么呢?

古文:中丞为风宪首,而以不孝令,百僚何观焉。 除司农簿,已而乞补外,通判台州。

现代文:中丞作为讽谏的御史台长官,却以不孝,使百官僚臣如何看待这件事。 被任命为司农簿,不久以后请求补任外官,通判台州。

古文:宁宗即位,除太府丞。

现代文:宁宗即皇帝位,任命他为太府丞。

古文:时韩侂胄浸用事,正言李沐论右相赵汝愚罢之。

现代文:当时韩胄渐渐当权,正言李沐议论右相赵汝愚要求罢免他。

古文:祖俭奏: 汝愚亦不得无过,然未至如言者所云。 侂胄怒曰: 吕寺丞乃预我事邪? 会祭酒李祥、博士杨简皆上书讼汝愚,沐皆劾罢之。

现代文:吕祖俭上奏 :赵汝愚也不能没有过错,但是没有到像议论的人所讲的那样的地步。 韩胄愤怒地说 :吕寺丞难道要干预我的事情吗? 适逢祭酒李祥、博士杨简都上书为赵汝愚辨冤,李沐都一一弹劾罢免他们。

古文:祖俭乃上封事曰: 陛下初政清明,登用忠良,然曾未逾时,朱熹老儒也,有所论列,则亟使之去;彭龟年旧学也,有所论列,亦亟许之去;至于李祥老成笃实,非有偏比,盖众听所共孚者,今又终于斥逐。

现代文:吕祖俭就用袋封缄上书奏事说 :陛下刚开始政治清明,选拔重用忠良之士,然而未执行多久,朱熹是耆宿儒臣,有所议论,就赶快使他离开朝廷;彭龟年是旧时学者,有所议论,就赶快答应他离开朝廷;至于李祥阅历多而练达世事、笃敬诚实,没有偏向,这是众人所共同信服的,现在又终于被斥责放逐。

**古文:臣恐自是天下有当言之事,必将相视以为戒,钳口结舌之风一成而未易反,是岂国家之利邪? **

现代文:我恐怕从此天下有应当说的事情,必将会相视以为告诫,闭口不敢进言的风气一旦形成而不容易纠正过来,这难道对国家有利吗?

古文:又曰: 今之能言之士,其所难非在于得罪君父,而在忤意权势。

现代文:吕祖俭又说 :现在的敢于讲话的士人,他们所犯难的不是在于得罪君王父亲,而在于忤逆权势。

古文:姑以臣所知者言之,难莫难于论灾异,然言之而不讳者,以其事不关于权势也。

现代文:姑且以我所知道的讲一讲,难莫难于议论灾异,但言而不讳的,是因为其事与权势之人无关。

古文:若乃御笔之降,庙堂不敢重违,台谏不敢深论,给、舍不敢固执,盖以其事关贵幸,深虑乘间激发而重得罪也。

现代文:如果是皇帝御笔之降,朝廷不敢难违,御史台、谏院不敢深加议论,给事中、中书舍人不敢固执己见,原因是因为此事有关贵要宠臣,很担心乘间激发而受牵连得罪他们。

古文:故凡劝导人主事从中出者,盖欲假人主之声势,以渐窃威权耳。

现代文:所以凡是劝导皇帝事从中出的人,大概想借皇帝的声势,以逐渐窃取威权而已。

古文:比者闻之道路,左右御,于黜陟废置之际,间得闻者,车马辐凑,其门如市,恃权怙宠,摇撼外庭。

现代文:近来路人皆知,左右亲近大臣,在官吏的进退升降、任免之际,间或得到显达的人,车马辐凑,门庭如市,凭借权力宠爱,摇撼朝廷。

古文:臣恐事势浸淫,政归幸门,不在公室。凡所荐进皆其所私,凡所倾陷皆其所恶,岂但侧目惮畏,莫敢指言,而阿比顺从,内外表里之患,必将形见。

现代文:我担心事态积渐而扩及,政归宠臣,不在朝廷,凡所引荐进用的都是其所亲近的人,凡所倾覆陷害的都是其所厌恶的人,其只是侧目畏惧,不敢指责,而且阿附顺从,内外表里的祸患,必将出现。

古文:臣因李祥获罪而深及此者,是岂矫激自取罪戾哉?

现代文:我因李祥获罪而深究及此,这难道是矫激自取罪戾吗?

古文:实以士气颓靡之中,稍忤权臣,则去不旋踵。

现代文:实在是因为士气颓废之中,稍稍忤逆权臣,则离去不再回来。

**古文:私忧过计,深虑陛下之势孤,而相与维持宗社者浸寡也。 **

现代文:私下担忧太甚,很担心陛下势单力孤,而相与维持国家的人渐少。

古文:疏既上,束檐待罪。

现代文:奏疏已上呈,祖俭在家待罪。

古文:有旨:吕祖俭朋比罔上,安置韶州。

现代文:有圣旨,吕祖俭与人互相勾结欺罔皇帝,贬谪到韶州居住。

古文:中书舍人邓驲缴奏,祖俭罪不至贬。

现代文:中书舍人邓阳交奏,祖俭罪不至贬。

古文:御笔: 祖俭意在无君,罪当诛。

现代文:皇帝御笔批示 :祖俭意在没有君主,罪责当杀,流窜贬逐已经是宽恩他了。

古文:窜逐已为宽恩。 会楼钥进读吕公著元祐初所上十事,因进曰: 如公著社稷臣,犹将十世宥之,前日太府寺丞吕祖俭以言事得罪者,其孙也。

现代文:恰逢楼钥给皇帝进读吕公著元初年所上陈十事,因此进言说: 像吕公著是国家大臣,还可十代宽宥其家,前不久太府寺丞吕祖俭因言事得罪,他是吕公著的孙子。

古文:今投之岭外,万一即死,圣朝有杀言者之名,臣窃为陛下惜之。 上问: 祖俭所言何事? 然后知前日之行不出上意。

现代文:现在把他投贬岭外,万一倘若死去,圣朝有杀害言官的名声,我私下替陛下怜惜。 皇帝问 :吕祖俭所说的是什么事? 楼钥然后才知前不久对吕祖俭的贬谪不是出自皇帝的意思。

古文:侂胄谓人曰: 复有救祖俭者,当处以新州矣。 众莫敢出口。

现代文:韩胄对他人说: 再有救助吕祖俭的,当把他安置在新州居住了。 众人不敢说话。

古文:有谓侂胄曰: 自赵丞相去,天下已切齿,今又投祖俭瘴乡,不幸或死,则怨益重,曷若少徙内地。 侂胄亦悟。

现代文:有人对韩胄说: 自从赵丞相离开朝廷,天下已经愤恨到极点,现在又把吕祖俭贬投瘴气之地,如果不幸死亡,那么怨恨愈加严重,不如稍稍徙往内地。 韩胄也醒悟。

古文:祖俭至庐陵,将趋岭,得旨改送吉州。

现代文:吕祖俭到达庐陵,将要往岭外,得朝旨改送吉州居住。

古文:遇赦,量移高安。

现代文:遇朝廷大赦,酌量移往高安。

古文:二年卒,诏令归葬。

现代文:庆元二年去世,诏令归葬。

古文:祖俭之谪也,朱熹与书曰: 熹以官则高于子约,以上之顾遇恩礼则深于子约,然坐视群小之为,不能一言以报效,乃令子约独舒愤懑,触群小而蹈祸机,其愧叹深矣。 祖俭报书曰: 在朝行闻时事,如在水火中,不可一朝居。

现代文:吕祖俭贬谪,朱熹写信给他说: 我以官职则比子约你高,以皇上顾遇恩礼比子约你重,但坐视一群小人的作为,不能讲一句话以报效皇上,却让子约你独舒烦闷不平,触犯众小人而赴祸机,非常惭愧叹息。 吕祖俭回信说 :在朝廷参予时事,就像在水火中,不可以居住一早上。

古文:使处乡闾,理乱不知,又何以多言为哉? 在谪所,读书穷理,卖药以自给。

现代文:如果住在乡闾间,治乱不知,又怎么多说呢? 在谪所,吕祖俭读书穷理,卖药以自给。

古文:每出,必草履徒步,为逾岭之备。

现代文:每次出行,一定穿着草鞋徒步行走,作为过南岭的准备。

古文:尝言: 因世变有所摧折,失其素履者,固不足言矣;因世变而意气有所加者,亦私心也。 所为文有《大愚集》。

现代文:他曾说: 因为世道变化有所摧折,而失去一向节操的人,本不值得讲了;因为世道变化而意志勇气有所增益的,也是出于本心。 所写文章有《大愚集》。

古文:祖俭从弟祖泰。

现代文:吕祖俭堂弟吕祖泰。

古文:祖泰。字泰然,夷简六世孙,寓常之宜兴。

现代文:吕祖泰字泰然,寿州人,吕夷简六世孙,寓居在常州的宜兴。

古文:性疏达,尚气谊,学问该洽。

现代文:性情通达,崇尚义气友谊,学问广博。

古文:遍游江、淮,交当世知名士,得钱或分挈以去,无吝色。

现代文:遍游江、淮地区,交结当代知名人士,得到钱物有时分给他们携带离去,毫无吝啬之气。

古文:既移瑞州,祖泰徒步往省之,留月余,语其友王深厚曰: 自吾兄之贬,诸人箝口。我虽无位,义必以言报国,当少须之,今未敢以累吾兄也。 及祖俭没贬所,嘉泰元年,周必大降少保致仕,祖泰愤之,乃诣登闻鼓院上书,论侂胄有无君之心,请诛之以防祸乱。

现代文:饮酒至几斗不醉,议论时事无所忌讳,听说的人有的掩耳而走。庆元初年,吕祖俭因言事被贬谪到韶州居住,既而移住瑞州,吕祖泰步行前往省视,逗留了一个多月,告诉他的朋友王深厚说: 自从我兄长被贬,各人紧闭嘴巴,我虽然没有职位,义必以言报国,当稍稍等待,现在不敢因此连累我的兄长。 等到吕祖俭死于贬所,嘉泰元年,周必大降职少保辞官,吕祖泰对此愤恨,就到登闻鼓院上书,论说韩胄有无君之心,请求杀之以防止祸乱。

古文:其略曰: 道学,自古所恃以为国也。

现代文:其大致说 :道学,是从古代就作为国家所凭借的东西。

古文:丞相汝愚,今之有大勋劳者也。

现代文:丞相赵汝愚,是现在有很大功勋劳绩的人。

古文:立伪学之禁,逐汝愚之党,是将空陛下之国,而陛下不知悟邪?

现代文:树立伪学之禁,贬逐赵汝愚的朋辈,这是将要掏空陛下的国家,而陛下不知醒悟吗?

古文:陈自强,侂胄童孺之师,躐致宰辅。

现代文:陈自强、韩胄以儿童妇人之师,逾越等级到宰相辅臣的位置。

古文:陛下旧学之臣,若彭龟年等,今安在邪?

现代文:陛下旧学大臣,如彭龟年等人,现在在哪里呢?

古文:苏师旦,平江之史胥,以潜邸而得节钺;周筠,韩氏之厮役,以皇后亲属得大官。

现代文:苏师旦,是平江的吏胥,因皇帝即位之前居平江而得到符节和斧钺;周筠,是韩氏的仆役,因皇后亲属得做大官。

古文:不识陛下在潜邸时果识师旦乎?

现代文:不知陛下在平江宅邸时果真认识苏师旦吗?

古文:椒房之亲果有筠乎?

现代文:后妃的亲属中果真有周筠吗?

古文:凡侂胄之徒,自尊大而卑朝廷,一至于此也!

现代文:凡是韩胄之徒,自我尊大而卑视朝廷,一下到了这样的地步!

古文:愿亟诛侂胄及师旦、周筠,而罢逐自强之徒。

现代文:希望速诛胄及苏师旦、周筠,而且罢免贬逐陈自强之徒。

古文:独周必大可用,宜以代之,不然,事将不测。 书出,中外大骇。

现代文:只有周必大可以任用,应该以他代理相位,不然的话,事情将不能预测。 奏书一出,中外大为惊骇。

古文:有旨: 吕祖泰挟私上书,语言狂妄,拘管连州。 右谏议大夫程松与祖泰狎友,惧曰: 人知我素与游,其谓预闻乎? 乃独奏言: 祖泰有当诛之罪,且其上书必有教之者,今纵不杀,犹当杖黥窜远方。 殿中侍御史陈谠亦以为言。

现代文:有旨: 吕祖泰挟私怨上书,语言狂妄,发连州拘禁管制。 右谏议大夫程松与吕祖泰亲近友爱,恐惧说: 人家知道我平素与他交游,岂不以为我预闻吗? 于是独自上奏说: 吕祖泰有当杀之罪,而且他上书一定有教唆的人,现在即使不杀,可当杖脊黥面流窜远方。 殿中侍御史陈谠也这样说。

古文:乃杖之百,配钦州牢城收管。

现代文:于是杖脊一百,发配钦州牢城收管。

古文:初,监察御史林采言伪习之成,造端自必大,故有少保之命。

现代文:开始,监察御史林采说伪习之成,自周必大发端,所以有降为少保的诏命。

古文:祖泰知必死,冀以身悟朝廷,无惧色。

现代文:吕祖泰知道自己必死无疑,希望以自身唤醒朝廷,没有畏惧之色。

古文:既至府廷,尹为好语诱之曰: 谁教汝共为章?

现代文:既到州府堂上,府尹用好话劝诱他说: 是谁教你一起写奏章?

古文:汝试言之,吾且宽汝。 祖泰笑曰: 公何问之愚也。

现代文:你且说出来,我将会宽恕你。 吕祖泰笑着说 :你怎么这样愚蠢地问呢?

**古文:吾固知必死,而可受教于人,且与人议之乎? 尹曰: 汝病风丧心邪? 祖泰曰: 以吾观之,若今之附韩氏得美官者,乃病风丧心耳。 **

现代文:我本来知道必死,而可以受教于人,又与人议论他人吗? 府尹说: 你丧心病狂了吗? 吕祖泰说: 依我看,像现在依附韩氏得到美官的人,就是丧心病狂。

古文:祖泰既贬,道出潭州,钱文子为醴陵令,私赆其行。

现代文:吕祖泰已被贬斥,经过潭州,钱文子任醴陵县令,私下赠送给祖泰路费。

古文:侂胄使人迹其所在,祖泰乃匿襄、郢间。

现代文:韩胄派人追寻祖泰踪迹之所在,祖泰于是躲藏在襄阳、郢州之间。

古文:侂胄诛,朝廷访得祖泰所在,诏雪其冤,特补上州文学,改授迪功郎、监南岳庙。

现代文:韩胄被杀,朝廷访求得到吕祖泰所在地方,诏令洗雪他的冤屈,特补上州文学,改授迪功郎、监南岳庙。

古文:行字用叟,以父任补官,有二子,与端朝同登进士第。

现代文:母亲去世无以埋葬,到都城与诸公商量,染上寒病,索取纸张书写说 :我与兄长一起攻击权臣,现在权臣被杀,我死而无憾。

古文:仲麟字景仲,傅字象夫,久居学校,忠鲠有闻,咸以不偶死。

现代文:唯独我生还无以报国,又没能埋葬我母亲,是可遗憾的事情。 于是去世。

古文:范自有传。

现代文:府尹王木冉替他备办棺材殓尸归葬。

古文:华岳,字子西,为武学生,轻财好侠。

现代文:华岳字子西,贵池人,为武学生,轻财好侠。

古文:韩侂胄当国,岳上书曰:

现代文:韩胄当权,华岳上书说:

古文:旬月以来,都城士民彷徨四顾,若将丧其室家;诸军妻子隐哭含悲,若将驱之水火。

现代文: 一个月以来,都城士人百姓彷徨四顾,好像将要丧失其家室;军队士兵的妻子儿女隐哭含悲好像将要驱使他们赴水火。

古文:闤阓籍籍,欲语复噤,骇于传闻,莫晓所谓。

现代文:市区喧腾纷乱,想要说又闭口不言,惊骇于传闻,不知道所说什么。

古文:臣徐考之,则侍卫之兵日夜潜发,枢机之递星火交驰,戎作之役倍于平时,邮传之程兼于畴昔,乃知陛下将有事于北征也。

现代文:我慢慢考证之,则是侍卫之兵星夜兼程地遣发,朝廷重要机构的驿车星火交驰,征伐的战役倍于平时,邮传的路程加倍于往昔,于是知道陛下将会有事于对北征战。

古文:侂胄以后族之亲,位居极品,专执权柄,公取贿赂;畜养无籍吏仆,委以腹心,卖名器,私爵赏,睥睨神器,窥觇宗社,日益炎炎,不敢向尔。

现代文: 韩胄以皇家族之亲,位居极品,擅掌权柄,公然收取贿赂,蓄养没有官籍的吏员仆从,以腹心来委任,出卖国家名器,私自以爵位封赏,侧目窥察帝位,窥伺宗社,日益昌炽,只是不敢出声而已。

古文:此外患之居吾腹心者也。

现代文:这是居于我腹心的外患。

古文:朝臣有以庸琐之资,请姻师旦,骤入政府者;有以谀佞之资,附阿侂胄,致身显贵者。

现代文: 朝廷大臣有以平庸猥琐的资质,请求与苏师旦联姻,骤然进入政府中的人;有以阿谀谄媚的资质,依附奉承韩胄,使自己显贵的人。

古文:陈自强老不知耻,贪不知止,私植党与,阴结门第,凡见诸行事,惟知侂胄,不知君父。

现代文:陈自强年老不知羞耻,贪赃不知止境,私自培植党羽,暗中勾结门第,凡是见诸行事,只知韩胄,不知君父。

古文:此外患之居吾股肱者也。

现代文:这是居于我帝王左右的外患。

古文:爽、奕、汝翼诸李之贪懦无谋,倪、僎、倬、杲诸郭之膏粱无用,诸吴之恃宠专僣,诸彭之庸孱不肖;皇甫斌、魏友谅、毛致通、秦世辅之雕瘵军心、疮痍士气,以致陈孝庆、夏兴祖、商荣、田俊迈之徒,皆以一卒之材,各得把麾专制,平日剜膏刻血,包苴侂胄,以致通显,饥寒之士咸愿食其肉而不可得。

现代文: 李爽、李奕、李汝翼诸李贪生懦弱没有谋略,郭倪、郭巽、郭倬、郭杲诸郭富贵子弟没有用,诸吴恃宠专事僭越,诸彭平庸低劣不肖,皇甫斌、魏友谅、毛致通、秦世辅损伤军心,创伤士气,以致陈孝庆、夏兴祖、商荣、田俊迈这些人,都以一个士卒的才能,各得以把持旗帜专制用事,平日搜括民脂民膏,贿赂韩胄,以致通达显贵,饥寒交迫的士人都希望吃他们的肉而不可得。

古文:万一陛下付以大事,彼之首领自不可保,奚暇为陛下计哉?

现代文:万一陛下把大事交付给他们,他们的脑袋自己都不可以保证,怎么有空替陛下计议呢?

古文:此外患之居吾爪牙者也。

现代文:这是居于我武臣中的外患。

古文:程松之纳妾求知,或以售妹入府,或以献妻入阁,鲁〈宜宜〉之贡子为郎,富宫之庸驽充位。

现代文: 程松纳妾求得知遇,或者因出卖妹妹入官府,或者因献妻进入门;鲁宜宜进贡儿子为郎官,富宫平庸迟钝充位。

古文:此外患之居吾耳目者也。

现代文:这是居于我耳目中的外患。

古文:苏师旦以秽吏冒节钺,牙侩名爵;周筠以隶卒冒戎钤,市易将相。

现代文: 苏师旦以污吏的身份冒充节钺之权,买卖名器爵位;周筠以差役的身份冒掌军队大印,买卖将相。

古文:此外患之扼吾咽喉者也。

现代文:这是扼住我咽喉的外患。

古文:彼之所谓外患者实未足忧,而此之外患盖已周吾一身之间矣。

现代文:他们所说的外患其实不足忧虑,但这些外患已遍布我朝廷全身之间了。

古文: 礼乐征伐,自天子出 。

现代文: 礼乐征伐,自天子出。

古文:所贵乎中国者,皆听命于陛下也。

现代文:中国所可贵的,在于都听命于陛下。

古文:今也与夺之命、黜陟之权,又不出于陛下,而出于侂胄。

现代文:现在生杀予夺的命令,官吏进退升降的权力,又不出自陛下,而出自韩胄。

古文:是吾有二中国也。

现代文:这是我们有两个中国。

古文:命又不出于侂胄,而出于苏师旦、周筠。是吾有三中国也。

现代文:诏命又不出自韩胄而出自苏师旦、周筠,这是我们有三个中国。

古文:女真以区区之地,犹能逼我淮、汉,曾谓外患之居吾腹心、股肱、耳目、爪牙及吾咽喉,而不冯陵吾之宗庙社稷乎?

现代文:女真以区区之地,尚且能够进逼我淮河、汉水地区,怎说居于我腹心、股肱、耳目、爪牙和我咽喉的外患,却不会凌驾我宗庙社稷呢?

古文:曾谓一家之中自为秦、越,一舟之中自为敌国,而能制远人乎?

现代文:怎说一家之中各自为秦、越,一船之中自为敌国,而能够扼制外族人吗?

古文:比年军皆掊克,而士卒自仇其将佐;民皆侵渔,而百姓自畔其守令,家自为战。

现代文:近年军队都聚敛贪狠,而士兵自然仇视其将佐长官;人都侵夺谋取,而百姓自然反叛他的太守县令,家自为战。

古文:此又启吾中国亿万之仇敌也。

现代文:这是又开启我中国亿万仇敌。

古文:今不务去吾腹心、股肱、爪牙、耳目、咽喉与夫亿万之仇敌,而欲空国之师,竭国之财,而与远人相从于血刃相涂之地,顾不外用其心欤?

现代文:现在不致力消除我腹心、股肱、爪牙、耳目、咽喉与亿万仇敌之患,却想倾全国的军队,竭尽国家的财力,而与外族人征战于沙场,反而不是外用其心吗?

古文:臣尝推演兵书,自去岁上元甲子,五福太一初度吴分,四神直符对临荆、楚,始击蜚符旁临瓯、粤,青门直使交次于幽、冀,黑杀黄道正按于燕、赵。

现代文: 我曾经推演兵书,自从去年上元甲子,五福太一刚经过吴地,四神直符对临荆、楚,始击蜚符旁临瓯、粤,青门直使交次于幽、翼,黑杀黄道正按于燕、赵。

古文:考之成法,主算最长,客算最短。

现代文:考察已有的法则,主算最长,客算最短。

古文:兵以先发为客,后发为主。

现代文:用兵以先发为客,后发为主。

古文:自太岁乙丑至庚午六年之间,皆不利于先举。

现代文:从乙丑年到庚午年六年期间,都不利于首先发兵。

古文:傥其畔盟犯义,挠我疆场,至于事不获已,然后应之,则反主为客,犹曰庶几。

现代文:倘若金人背弃盟约违犯道义,骚扰我国边地,至于事情不得已,然后对付它,那么反主为客,还说得过去。

古文:万一国家首事倡谋,则将帅内睽,士卒外畔,肝脑万民,血刃千里。

现代文:万一国家首先从事倡议谋划,那么将帅内部不合,士兵向外叛变,万民惨死,血刃千里。

古文:此天数之不利于先举也。

现代文:这是天数不利于首先发兵。

古文:矧将帅庸愚,军民怨怼,马政不讲,骑士不熟,豪杰不出,英雄不收,馈粮不丰,形便不固,山砦不修,堡垒不设,吾虽带甲百万,餫饷千里,而师出无功,不战自败。

现代文:何况将帅平庸愚蠢,军民怨恨,马政不加讲求,骑兵不熟练,豪杰不出来,英雄不被收录,军饷粮食不丰富,有利的地理形势不牢固,山寨不修,堡垒不设,我虽然带兵百万,千里运送粮饷,但师出无名,不战自败。

古文:此人事之不利于先举也。

现代文:这是人事不利于首先举兵。

古文:臣愿陛下除吾一身之外患。

现代文: 我希望陛下清除国家一身的外患。

古文:吾国中之外患既已除,然后公道开明,正人登用,法令自行,纪纲自正,豪杰自归,英雄自附,侵疆自还,中原自复;天下自底于和平,四海自跻于仁寿,何俟乎兵革哉?

现代文:我国家中的外患既已清除,然后公道开明,正人君子被提拔任用;法令自然实行,法度自然端正,豪杰自然回来,英雄自然归附,被侵占的疆土自然归还,中原自然恢复,天下自然达到和平安定,四海自然跻身于仁厚而且长久,为什么要等待战争呢?

古文:不然,则乱臣贼子毁冕裂冠,哦九锡隆恩之诗,恃贵不可侔之相,私妾内姬,阴臣将相,鱼肉军士,涂炭生灵,坠百世之远图,亏十庙之遗业。

现代文:不这样,那么乱臣贼子毁裂皇冠,哦吟多次赐与隆恩的诗歌,依仗尊贵一副不可求的样子,私下结交内姬,暗中臣服将相,鱼肉兵士,涂炭生灵,毁掉百世的远大谋略,毁坏十朝遗留下来的基业。

古文:陛下此时虽欲不与之偕亡,则祸迫于身,权出于人,俯首待终,何脐可噬。

现代文:陛下这时候虽然不想与之一起灭亡,但祸迫于身,权出于他人,低头等待终结,后悔已迟。

古文:事之未然,难以取信,臣愿以身属之廷尉,待其军行用师,劳还奏凯,则枭臣之首风递四方,以为天下欺君罔上者之戒。

现代文: 事情没有发生,难以取信,我希望以身归属廷尉,等待军行用师,得胜回朝,就把我悬头示众风递四方,作为天下欺君罔上的告诫。

古文:傥或干戈相寻,败亡相继,强敌外攻,奸臣内畔,与臣所言尽相符契,然后令臣归老田里,永为不齿之民。

现代文:倘若战争接连不断而来,败亡相继,强大的敌人从外进攻,奸臣在内跋扈,与我所说的尽相符合,然后令我归老田里,永远为不收录的百姓。

古文:书奏,侂胄大怒,下大理,贬建宁圜土中。

现代文:书奏上,韩胄大怒,把华岳投入大理寺狱,贬斥到建宁牢狱中。

古文:郡守傅伯成怜之,命狱卒使出入毋系。

现代文:建宁郡守傅伯成怜惜他,命令狱卒让他出去不加拘禁。

古文:伯成去,又迕守李大异,复置狱。

现代文:傅伯成离开,华岳又得罪郡守李大异,又把他置于牢狱。

古文:侂胄诛,放还,复入学登第,为殿前司官属,郁不得志。

现代文:韩胄被杀,华岳被放回。又入太学登进士第,为殿前司官属,郁郁不得志。

古文:谋去丞相史弥远,事觉,下临安狱。

现代文:谋划除去丞相史弥远,事情败露,被投入临安牢狱。

古文:狱具,坐议大臣当死。

现代文:罪案已成,因议论大臣当判死罪。

古文:宁宗知岳名,欲生之,弥远曰: 是欲杀臣者。 竟杖死东市。

现代文:宁宗知道华岳的名字,打算救他,史弥远说: 这是想杀我的人。 最终被杖击而死,弃尸于东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