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游日记四

古文:二月初一日,早饭于绿竹庵,以城市泥泞,不若山行。

现代文:二月初一日早早地在绿竹庵吃了饭,因为城中街道泥泞,我想不如从山上行。

古文:遂东南逾一小岭,至湘江之上。

现代文:于是往东南翻越一座小山岭,到达湘江边上。

古文:共一里,溯江至蒸水入湘处。

现代文:共走一里,溯江到了蒸水汇入湘江处。

古文:隔江即石鼓合江亭。渡江登东岸,东南行,其地陂陀高下,四里,过把膝庵,又二里,逾把膝岭。

现代文:渡过江登上东岸,往东南行,那地方山坡高低不平,走四里,经过把膝庵,又走两里,翻过把膝岭。

古文:岭南平畴扩然,望耒ě水自东南来,直抵湖东寺门,转而北去。

现代文:岭南面田畴平坦宽广,举目望去,来水从东南方流来,直抵湖东寺门前,折往北流去。

古文:湖东寺者,在把膝岭东南三里平畴中,门对耒水,万历末无怀禅师所建,后憨山亦来同栖,有静室在其间。

现代文:湖东寺在把膝岭东南面三里平坦的田野中,寺门对着来水,它是万历末年无怀禅师建的,后来憨山也到寺中来与无怀一同住留,他有间静室在寺中。

古文:余至,适桂府供斋,为二内官强斋而去。

现代文:我到达寺中时,正遇上桂府施舍斋饭给僧人,他俩被两个宦官强行拉着去吃斋饭了。

古文:乃西行五里,过木子、石子二小岭,从丁家渡渡江,已在衡城南门外。

现代文:于是往西行五里,翻过木子、石子两座小山岭,从丁家渡渡过江,这里已经在衡州城南门外。

古文:登崖上回雁峰,峰不甚高,东临湘水,北瞰衡城,俱在足下,雁峰寺笼罩峰上无余隙焉,然多就圯者。

现代文:攀着山崖上了回雁峰,这峰不很高,向东临眺湘水,往北俯瞰衡州城,都在脚下,雁峰寺笼罩在峰上,使峰上不再有空隙,然而寺中的殿宇许多处即将坍塌。

古文:又饭于僧之千手观音殿。

现代文:又在僧人住的千手观音殿吃了饭。

古文:乃北下街衢,淖泥没胫小腿,一里,入南门,经四牌坊,城中阛闠与城东河市并盛。

现代文:这才往北向下朝街道走去,路上污泥淹没到小腿,里后,进入城南门,经过四牌坊,城中的街道店铺与城东的河市同样繁盛。

古文:又一里,经桂府王城东,又一里,至郡衙西,又一里,出北门,遂北登石鼓山。

现代文:又走一里,经过桂府王城东面,又走一里,到府衙门西面,又走一里,出了城北门,便往北登上石鼓山。

古文:山在临蒸驿之后,武侯庙之东,湘江在其南,蒸江在其北,山由其间度脉,东突成峰,前为禹碑享,大禹《七十二字碑》在焉。

现代文:这山在临蒸骤后面、武侯庙东边,湘江在山南面,蒸江在山北面,山脉从两江之间穿越而过,到东面耸成山峰,峰前为禹碑亭,大禹的《七十二字碑就立在亭中。

古文:其刻较前所摹望日亭碑差古,而漶漫模糊殊甚,字形与译文亦颇有异者。

现代文:碑上的刻字比起前面临摹到的望日亭中碑上的字来,略微古一些,但字迹非常模糊,不可辨识,字形和解释的文字也很有一些不相同的。

古文:其后为崇业堂,再上,宣圣殿中峙焉。

现代文:禹碑亭后为崇业堂,再往上走,宣圣殿矗立在中间。

古文:殿后高阁甚畅,下名回澜堂,上名大观楼。

现代文:殿后面高耸的楼阁非常宽敞舒适,下层名叫回澜堂,上层名叫大观楼。

古文:西瞰度脊,平临衡城,与回雁南北相对,蒸、湘夹其左右,近出窗槛之下,惟东面合流处则在其后,不能全括。

现代文:从楼上往西俯瞰石鼓山山脊穿越过去的地方,正好平平地对着衡城,与回雁峰南北相对峙,蒸、湘两江夹在楼的左右两边,江流近得从窗户门槛下流过,只有东面两江合流处在楼的后面,不能全部观览到。

古文:然三面所凭掔同牵,近而万家烟市,三水帆墙,湘江自南,蒸江自西,耒江自东南。远而岳云岭树,披映层叠,虽书院之宏伟,不及白鹭大观,地则名贤乐育之区,而兼滕王、黄鹤滕王阁、黄鹤楼之胜,韩文公、朱晦庵、张南轩讲学之所。

现代文:然而楼的三面所凭靠的,近处是居住着千万家人的市街,以及三条江流中来往行驶的船只,远处却是高山、云彩、峰岭、树木,它们相互遮蔽映衬,层层叠叠,虽然书院的宏伟,不如吉安白鹭书院那样壮观,但却是名士贤达们乐意讲学育才的一个地方,兼有滕王阁、黄鹤楼的优越之处,不是白鹭书院能够比得上的。

古文:非白鹭之所得侔矣。楼后为七贤祠,祠后为生生阁。

现代文:这座楼的后面为七贤祠,祠后面为生生阁。

古文:阁东向,下瞰二江蒸、湘。合流于前,耒水北入于二里外,与大观楼东西易向。

现代文:阁朝向东,往下俯瞰,两江汇合在阁前,来水在两江合流处北面两里外汇入,此阁与大观楼的朝向相反,大观楼朝西,此阁朝东。

古文:盖大观踞山顶,收南北西三面之奇,而此则东尽二水同流之胜者也。

现代文:大略地说,大观楼雄踞山顶,囊括了南北西三面的奇观,而此阁却尽收东面两水同流的美景。

古文:又东为合江亭,其址较下而临流愈近。

现代文:又往东为合江亭,亭址所在处较为低下而更加临近江流。

古文:亭南崖侧,一隙高五尺,如合掌东向,侧肩入,中容二人,是为朱陵涧后门。

现代文:亭南面石崖边,有条五尺高的缝隙,如同两掌相合而朝向东面,侧着肩膀进去,里面可以容纳两个人,这是朱陵洞的后门。

古文:求所谓 六尺鼓 不可得,亭下濒水有二石如竖婢碑,岂即遇乱辄鸣者耶?

现代文:我寻觅所谓的 六尺鼓 ,但没有找到。合江亭下靠近江水边有两块石头若如竖立着的两块碑,它们难道就是所说的遇到时世危乱便自动鸣响的那石头吗?

古文:自登大观楼,正对落照,见黑云衔日,复有雨兆。

现代文:登上大观楼时,正对着落日残辉,见太阳隐隐地藏在黑云后边,又出现了要下雨的征兆。

古文:下楼,践泥泞冒黑过青草桥,东北二里入绿竹庵。

现代文:下了楼,踩着污泥趁着夜色越过青草桥,往东北走两里进入绿竹庵。

古文:晚餐既毕,飓风怒号,达旦甫止,雨复潇潇下矣。

现代文:吃过晚餐后,咫风怒号,直到天亮才停止,而雨又潇潇地下了起来。

古文:盖城之南,回雁当其上,泻城之北,石鼓砥其下流,而潇、湘循其东面,自城南抵城北,于是一合蒸,始东转西南来,再合耒焉。

现代文:衡州城东面濒临湘江,通着四个门,余下北西南三面如鼎一样并峙,而北面被蒸水夹着。城很狭窄,大体上南部较宽展而北部窄削。北城外,青草桥横架在蒸水上,而石鼓山隔在北城与青草桥之间。城南面,回雁峰耸立在湘水岸上,城北面,石鼓山屹立在它的下游,而潇湘水顺回雁峰东面,从城南流抵城北,到城北后首先汇合蒸水,才从东面折向西南来,再汇合来水。

古文:蒸水者,由湘之西岸入,其发源于邵阳县耶姜山,东北流经衡阳北界,会唐夫、衡西三洞诸水,又东流抵望日坳为黄沙湾,出青草桥而合于石鼓东。

现代文:蒸水从湘江西岸汇入湘江。它发源于邵阳县耶姜山,往东北流经衡阳县北界,汇合唐夫以及衡山西面的三个洞等处来的水,又往东流抵望日坳,形成黄沙湾,然后流出青草桥而与湘江汇合在石鼓山东面。

古文:一名草江,以青草桥故。一名沙江,以黄沙湾故。谓之蒸者,以水气加蒸也。

现代文:它一个名称叫草江,又有一个名称叫沙江,而称之为蒸江,是因为水流中的水气如蒸气般缭绕上升。

古文:舟由青草桥入,百里而达水福,又八十里而抵长乐。

现代文:船从青草桥进入江中,航行一百里便到达水福,又航行八十里而抵达长乐。

古文:耒水者,由湘之东岸入,其源发于郴州之耒山,西北流经永兴、耒阳界。

现代文:耒水从湘江的东岸汇入湘江。它发源于郴州的来山,往西北流经永兴、来阳两县界。

古文:又有郴江发源于郴之黄岑山,白豹水发源于永兴之白豹山,资兴水发源于钴鉧泉,俱与耒水会。

现代文:又有条郴江发源于郴州的黄岑山,一条白豹水发源于永兴县的白豹山,一条资兴水发源于钻拇泉,它们都与来水汇合。

古文:又西抵湖东寺,至耒口而合于回雁塔之南。

现代文:又折往西流抵湖东寺,到来口与湘江汇合在回雁塔的南面。

古文:舟向郴州、宜章者,俱由此入,过岭,下武水,入广之浈江。

现代文:到郴州、宜章县去的船,都从汇流处入水。越过山岭,下到武水中,顺武水进入广东的侦江。

古文:来雁塔者,衡州下流第二重水口山也。

现代文:来雁塔山是衡州城水流下游第二重水口处的山。

古文:石鼓从州城东北特起垂江,为第一重;雁塔又峙于蒸水之东、耒水之北,为第二重。

现代文:石鼓山从州城东北孤零零耸起,垂立在江边,为第一重;雁塔山又耸立在蒸水的东面、来水的北面,为第二重。

古文:其来脉自岣嵝转大海岭,度青山坳,下望日坳,东南为桃花冲,即绿竹、华严诸庵所附丽高下者。又南濒江,即为雁塔,与石鼓夹峙蒸江之左右焉。

现代文:它的来脉从峋峻峰折向大海岭,越青山坳,下望日坳,往东南延伸为桃花冲,又往南延伸到江边,便是雁塔山,它与石鼓山夹峙在蒸江的左右两边。

古文:衡州之脉,南自回雁峰而北尽于石鼓,盖邵阳、常宁之间迤逦而来,东南界于湘,西北界于蒸,南岳岣嵝诸峰,乃其下流回环之脉,非同条共贯者。

现代文:衡州府城的山脉,南边从回雁峰开始,北边到石鼓山结束,它大概从邵阳县、常宁县之间曲折连绵而来,东南以湘江为界,西北以蒸江为界,南岳的峋峻等山峰,是它的尾部曲折环绕的山脉,与它不是共同贯通的一条。

古文:徐灵期谓南岳周回八百里,回雁为首,岳麓为足,遂以回雁为七十二峰之一,是盖未经孟公坳,不知衡山之起于双髻也。

现代文:徐灵期说南岳周围八百里,回雁峰为首,岳麓山为尾,这样便将回雁峰视为南岳七十二峰之一,这大概是因为没有从孟公坳走过,不知道衡山起自于双髻峰的缘故。

古文:若岳麓诸峰磅礴处,其支委固远矣。

现代文:至于岳麓等广阔无边的各处山峰,因为是衡山支脉的末尾,固然延伸得很远了。

古文:初二日,早起,欲入城,并游城南花药山。雨势不止,遂返天母庵。

现代文:初二日早晨起来,想进城去,并游览城南的花药山,因为雨势不止,便返回天母庵。

古文:庵在修竹中,有乔松一株当户,其外层冈回绕,竹树森郁,俱在窗槛之下,前池浸绿,仰色垂痕,后坂帏红,桃花吐艳。

现代文:此庵在修竹丛中,对着庵门有一棵高大的松树,庵外层层山冈曲折环绕,翠竹绿树丛生繁茂,这一切都近在窗户门槛之下。庵前的池塘中浸染着绿色,仰看是青翠的山色,俯视是枝叶花草倒映在水波中的痕印;庵后山坡上一片缨红,桃花争相吐艳。

古文:原名桃花冲。风雨中春光忽逗,而泥屐未周,不能无开云之望。

现代文:风雨中忽然春光如此惹人,而我沾带泥浆的足迹还未能遍游周围地方,这就令我不能没有云开雾散天气放晴的期望。

古文:下午,滂沱弥甚,乃拥炉瀹è煮茗,兀坐竟日。

现代文:下午,雨下得更大,于是围着火炉煮茶喝,终日坐着不动。

古文:初三日,寒甚,而地泞天阴,顾仆病作,仍拥炉庵中,作《上封寺募文》。

现代文:初三日天气很寒冷,地上泥泞并且天阴,顾仆又发病,于是仍旧围着火炉坐在庵中,写作《上封寺募文》。

古文:中夜风声复作,达旦仍止雨。

现代文:半夜时风声又起,到天亮雨仍未停止。

古文:初四日,雨,拥炉庵中,作完初上人《白石山精舍引》。

现代文:初四日天下着雨,围着火炉坐在庵中,为完初上人写作《白石山精舍引》。

古文:初五日,峭寒,酿雨。

现代文:初五日天气严寒,天空中酝酿着一场雨。

古文:令顾仆往河街城东濒湘之街,市肆所集。觅永州船,余拥炉书《上封疏》、《精舍引》,作《书怀诗》呈瑞光。

现代文:叫顾仆到河街寻找去永州府的船只,我围坐在火炉旁书写《上封疏》、《精舍引》,并作了《书怀诗》呈送给瑞光。

古文:初六日,雨止,泞甚。入城拜乡人金祥甫,因出河街。

现代文:初六日雨停了亨但地上泥泞得狠,进城去拜会家乡人金祥甫,顺便出城到了河街。

古文:抵暮返,雨复霏霏。

现代文:傍晚返回庵中,雨又大下了起来。

古文:金乃江城金斗垣子,随桂府分封至此。其弟以荆溪壶开肆东华门府墙下。

现代文:初七日上午云开雾散天气转晴。静闻和顾仆又到河街再次预定去永州府的船。

古文:初七日上午开霁。

现代文:又往东为桃花源。

古文:静闻同顾仆复往河街更定永州舡。余先循庵东入桂花园。乃桂府新构,为赏桂之所。又东为桃花源。桃花源之上即桃花冲,乃岭坳也。

现代文:从西面华严、天母庵过来,南北都是高高的山冈夹峙,中间是一个个高低错落的池塘,池塘两旁依山冈之势分别形成一条条山坞,山坞中都是佛寺,藩王以及众宦官们的亭阁台榭,错落点布在其间。桃花源上面就是桃花冲,它是一个岭坳。

古文:其南之最高处新结两亭,一曰停云,又曰望江,一曰望湖,在无忧庵后修竹间。

现代文:它南面的最高处新建有两个亭子,一个叫停云亭,又叫望江亭;另一个叫望湖亭,位于无忧庵后面的修竹丛中。

古文:时登眺已久,乃还饭绿竹庵。

现代文:当时登上亭子眺望已久,便返回绿竹庵中吃饭。

古文:复与完初再上停云,从其北逾桃花冲坳,其东冈夹成池,越池而上,即来雁塔矣。

现代文:饭后又与完初再次登上停云亭,从亭北面越过桃花冲坳,坳东面山冈夹峙形成池塘,越过池塘往上走,就是来雁塔了。

古文:塔前为双练堂,西对石鼓,返眺蒸、湘交会,亦甚胜也。

现代文:塔前面为双练堂,西面对着石鼓山,从此处回首眺望蒸江、湘江交汇的图景,也非常壮美。

古文:塔之南,下临湘江,有巨楼可凭眺,惜已倾圮。

现代文:塔的南边,下临湘江,那里有座巨大的楼,可以登上去居高眺远,可惜那楼已经倾塌。

古文:楼之东即为耒江北入之口,时日光已晶朗,岳云江树,尽献真形。

现代文:楼的东面就是来江往北汇入湘江的江口,当时日光已经很明朗,山岳、云彩、江流、树木,全都显现出了真实形态。

古文:乃趣催促完初觅守塔僧,开扃开门而登塔,历五层。

现代文:于是催促完初寻找到守塔的僧人,开了塔门,朝塔上攀登,共爬了五层。

古文:四眺诸峰,北惟衡岳最高,其次则西之雨母山,又次则西北之大海岭,其余皆冈陇高下,无甚峥嵘,而东南二方,固豁然无际矣。

现代文:从塔上向四处眺望众山峰,只有北面的衡岳最高,其次是西面的雨母山,再次是西北面的大海岭,其余都是些高低起伏的山冈山坡,没有什么高峻的峰峦,因而东南两方,自然就广阔无边了。

古文:眺望久之,恐静闻觅舟已还,遂归询之,则舟之行尚在二日后也。

现代文:湘水从回雁峰下往北流到城东,到石鼓山汇合蒸水,便折向东,流经塔下,往东汇合来水而向北流去,这三条水流蜿蜒曲折,不如长江那样直泻而去一望无际,然而迂回绕流的情景很值得依恋。

古文:是日颇见日影山光,入更复雨。

现代文:眺望了许久,恐怕静闻他们去找船已经回来,便返回庵中,向他们询问,得知开船的日期还在两天后。

古文:而雨母则大舜巡狩所经,亦云云阜。

现代文:这天见到了几次太阳的影子和许多山电的景致,但进入庵中后又下起了雨。

古文:余苦久雨,望之不胜曲水之想。初八日,晨起雨歇,抵午有日光,遂入城,经桂府前。

现代文:按文献记载,雨母山在衡州府城西面一百里,是回雁峰与衡州城山脉的来脉,现望过去像是在四五十里以外的那山,难道不是雨母山,而是伊山吗?恐怕伊山又没有这样峻峭。初八日早晨起来,雨停了,到中午有了阳光,于是进入城中,从桂府前面经过。

古文:府在城之中,圆亘城半,朱垣碧瓦,新丽殊甚。

现代文:桂府在衡州府城内,呈圆形横贯在府城的半中间,红墙碧瓦,极其新整壮丽。

古文:前坊标曰 夹辅亲潢 ,正门曰 端礼 。

现代文:前面的牌坊上标着 夹辅亲潢 ,正门叫 端礼 门。

古文:前峙二狮,其色纯白,云来自耒河内百里。

现代文:府门前屹立着一对石狮子,颜色纯白,据说原石来自百里外的末河中。

古文:其地初无此石,建府时忽开得二石笋,俱高丈五,莹白如一,遂以为狮云。

现代文:那地方原先没有此种石头,建府时忽然开挖得两根石笋,都是一丈五尺高,光亮洁白如同一体,于是便用来雕刻成石狮。

古文:仍出南门,一里,由回雁之麓又西一里,入花药山。

现代文:仍旧出了城南门,走一里,然后从回雁峰麓又往西一里,进入花药山中。

古文:山不甚高,即回雁之西转回环而下府城者。

现代文:这山不很高,它就是回雁峰折向西又曲折环绕而向府城延伸下去的那山。

古文:诸峰如展翅舒翼,四拱成坞,寺当其中,若在围城之内,弘敞宽阔为一方之冠。

现代文:众峰如同展翅舒翼,四面环拱围成山坞,寺坐落在山坞中,若如处在四周有防守的城内,寺的弘大宽敞是这地方中的第一。

古文:盖城北之桃花冲,俱静室星联,而城南之花药山,则丛林独峙者也。

现代文:城北的桃花冲中,都是静室,如繁星点缀;而城南的花药山中,却是一寺独耸而众僧聚居。

古文:寺名报恩光孝禅寺。

现代文:寺名叫报恩光孝禅寺。

古文:寺后悬级直上,山顶为紫云宫,则道院也。

现代文:寺后面,悬空的石阶路直通向上,山顶为紫云宫,是个道院。

古文:其地高耸,可以四眺。

现代文:那里地势高耸,可以眺望四方。

古文:还寺,遇锡僧觉空,兴道人。其来后余,而先至此。

现代文:回到寺内,遇到无锡县僧人觉空,他比我后来,却先到达此处。

古文:因少憩方丈,观宋徽宗弟表文。

现代文:于是在方丈中稍事休息,观看宋徽宗弟弟的一个奏表。

古文:其弟法名琼俊,弃玉牒指皇权而游云水。

现代文:宋徽宗的弟弟法名叫琼俊,他抛弃皇族的身份而云游四方。

古文:时知府卢景魁之子移酌入寺,为琼俊所辱,卢收之狱中,潜书此表,令狱卒王祐入奏,徽宗为之斩景魁而官封官王祐。

现代文:他在此寺时,知州卢景魁的儿子将酒席搬到寺中来吃,被他侮辱,于是卢景魁把他逮进狱中,他暗中写了这个奏表,叫狱卒王枯上奏朝廷,徽宗为此斩了卢景魁而给王佑加官。

古文:其表文与徽宗之御札如此,寺僧以为宗门一盛事。然表中称衡州为邢州,御札斩景魁,即改邢为衡,且以王祐为衡守。

现代文:琼俊的奏表与徽宗的亲笔批文反映的就是这么件事,寺中僧人将它视为佛教禅宗的一件盛事石然而奏表中称衡州为邢州,徽宗斩卢景魁的批文中,就把 邢 改为 衡 ,而且任命王佑为衡州知州。

古文:其说甚俚鄙俗,恐寺中捏造而成,非当时之实迹也。

现代文:奏表中的文词很是不雅,恐怕是寺中僧人捏造成的,不是当时的实际事实。

古文:出寺,由城西过大西门、小西门,城外俱巨塘环饶,阛闠连络。

现代文:出了寺,从城西走,路过大西门、小西门,城外到处都是大池塘环绕,街市相连。

古文:共七里,东北过草桥,又二里,入绿竹庵,已薄暮矣。

现代文:共走七里,往东北跨过草桥,又走两里,回到绿竹庵中,已经傍晚了。

古文:是日雨已霁,迨中夜,雨声复作潺潺,达旦而不止。

现代文:这一日白天雨已经停了,到半夜,雨声又潺潺作响,到天明也不停止。

古文:初九日,雨势不止,促静闻与顾仆移行李舟中,而余坐待庵中。

现代文:初九日雨势不止,催促静闻与顾仆将行李搬到船中,而我坐在庵中等待。

古文:将午,雨中别瑞光,过草桥,循城东过瞻岳、潇湘、柴埠三门,入舟。

现代文:将近午时,在雨中辞别了瑞光,越过草桥,顺城东经过瞻岳、潇湘、柴埠三门,进入船中。

古文:大鱼每二三月水至衡山县放子,土人俱于城东江岸以布兜围其沫,养为雨苗,以大艑贩至各省,皆其地所产也。过午出城,则舟以下客移他所矣。与顾仆携物匍匐雨中,循江而上,过铁楼及回雁峰下,泊舟已尽而竟不得舟。

现代文:因等候同船的其他乘客,于是重新入城,购买鱼、肉、笋、米等各种物品。过了中午出城来到江边,却发现船因为下乘客移往别处去了。与顾仆携带着物件,在雨中竭力寻找船只,我们顺江而上,经过铁楼以及回雁峰下,已经到达所有停泊船只的尽头,然而竟然没有找到我们所搭乘的那船。

古文:乃觅小舟,顺流复觅而下,得之于铁楼外,盖静闻先守视于舟,舟移既不为阻,舟泊复不为觇ā观测,听我辈之呼棹而过,杂众舟中竟不一应,遂致往返也,是日雨不止,舟亦泊不行。

现代文:于是找了只小船坐着,顺流而下又找回来,最后在铁楼外找到。静闻原先在船中看守时,船移动地方他既不阻止,停泊后又不看看外面的动靓听凭我俩在小船上呼喊而过,混杂的众多船只中竟没有一声应答,这便使得我俩来回找寻。这天雨不停,船也停泊着不起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