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游日记一

古文:戊寅三月二十七日自南丹北鄙岜bā歹村,易骑入重山中,渐履无人之境。

现代文:戊寅年三月二十七日自南丹州北郊的岂歹村,换了马进入重山之中,渐入无人之境。

古文:五里,逾山界岭。

现代文:走了五里路,越过山界岭。

古文:南丹下司界。又北一里,逾石隘,是为艰坪岭。

现代文:又往北行一里,穿过一处石头隘口,这是艰坪岭。

古文:其石极嵯峨,其树极蒙密,其路极崎岖,黔、粤之界,以此而分,南北之水,亦由此而别。

现代文:山上的岩石极为巍峨,树木极其浓密,道路非常崎岖,黔、粤两省的交界,从此处划分,南北两面的河流,也从此地分流。

古文:然其水亦俱下都泥,则石隘之脊,乃自东而西度,尽于巴鹅之境,而多灵大脊犹在其东也。

现代文:然而这里的水流也全都下流进都泥江,所以石头隘口处的山脊,是自东往西延伸,尽头在巴鹅的境内,而多灵山的主脊还在它的东面。

古文:北下一里,就峡西行,一里,始有田塍,又半里,峡转北,坞始大开。

现代文:往北下行一里,就着峡谷西行,一里,开始有农田。又走半里,峡谷转向北去,山坞这才十分开阔。

古文:又北一里,有村在西坞中,曰由彝。

现代文:又向北行一里,有个村庄在西边山坞中,叫由彝。

古文:此中诸坞,四面皆高,不知水从何出。

现代文:这一带的各个山坞,四面地势都高,不知水从哪里流出去。

古文:然由彝村南石壁下,有洞东向,细流自畦中淙淙入,透山西而去,固知大脊犹在东也。

现代文:然而由彝村南边的石壁下,有个洞向东,细细的水流自水田中涂涂地流进去,穿过山腹向西而去。

古文:至此南丹差骑辞去。

现代文:本来我就知道主脊还在东面,到此地后南丹州来的差人坐骑告辞走了。

古文:由彝人始许夫骑,久乃不至,促久之,止以二夫负担去。

现代文:由彝村的人起初答应派给差夫和坐骑,等了许久仍不见来,催促了很久,只派两个差夫挑着担子走了。

古文:余独坐其栏,从午至暮,始得骑。

现代文:我独自坐在他们的竹楼中,从中午等到傍晚,这才得到坐骑。

古文:西北二里,至山寨,则寨人已送担亦前去。

现代文:往西北行二里,到山寨,可寨里人也已送担子往前去了。

古文:乃由其东上岭,越脊北下一里,行壑中。

现代文:于是由寨东上岭,越过岭脊向北下走一里,行走在壑谷中。

古文:又北一里,再越岭脊,下行峡中。

现代文:又向北一里,再次越过岭脊,下岭行走在山峡中。

古文:壑圆而峡长,南北向皆有脊中亘,无泄水之隙,而北亘之脊,石齿如锯,横锋坚锷,莫可投足。

现代文:壑谷呈圆形而山峡呈长形,南北方向都有山脊在当中横亘着,没有泄水的缺口。而北面横亘的山脊,岩石如锯齿,横的竖的都似刀剑的锋刃,没有可下脚的地方。

古文:时已昏暮,跃马而下,此骑真堪托死生也。

现代文:此时夭已昏黑,跃马而下,这匹坐骑可真算是把生死托付给它了呀!

古文:越脊,直坠峡底,逾所上数倍,姑知前之圆壑长峡,犹在半山也。

现代文:越过山脊,一直下坠到峡底,超过上山时的几倍路程,这才知道先前的圆壑谷与长形山峡还在半山腰呢。

古文:峡底有流,从南脊下溢,遂滔滔成流。

现代文:峡底有水流,从南面的山脊上往下溢出,于是形成滔滔的流水。

古文:随之西向行,共里许,有村在南山麓,担夫已换去。又骑而西半里,担夫又已去。

现代文:沿着水流向西行,共走一里左右,有个村庄在南山山麓下,挑夫已换了离去 又骑马向西半里,担夫又离去。

古文:盖村人恐余止其家,故函换之行,而又无骑换,骑夫不肯前,余强之暗行摸黑走路。

现代文:大概是村里人害怕我住在他们家里,故而急急忙忙换了挑夫就上路;但是又没有坐骑来替换,马夫不肯再往前,我强迫他摸黑赶路。

古文:西北半里,有溪自东而西,横堰其中,左右渊深,由堰上北度,马蹄得得,险甚。

现代文:往西北走半里,有条溪水自东流向西,溪中横着一道堤坝,左右两侧是深渊,从堤上向北过溪,马蹄 得得得 地响,危险极了。

古文:又西转过一村,半里,由村西而北向逾岭,始与双担同行,暗中呼声相属,不辨其为石为影也。

现代文:又往西绕过一村,半里,由村西向北越过山岭,这才与两个挑夫同行,在黑暗中高声呼唤相跟着走,辨不清是岩石还是人影。

古文:共二上二下,遂行田塍间。

现代文:共两次上山两次下山,终于走到田野间。

古文:共五里,过一寨,排门人,居人颇盛。

现代文:共行五里,路过一个寨子,推开寨门进去,居民很多。

古文:半里,复排一门出,又行田塍中。

现代文:半里,再推开一道门出寨,又行走在田野中。

古文:一里半,叩门入旧司,门以内茅舍俱闭,莫为启。

现代文:一里半,敲开寨门进入旧司,寨门以内的茅屋家家都关着,无人肯开门。

古文:久之,守一启户者,无茅无饭而卧。

现代文:守了很久之后,一家才开了门,没有铺茅草没有吃饭便睡。

古文:上、下二司者,即丰宁司也。

现代文:上、下二司,就是丰宁司了。

古文:濒南界者,分为下司,与南丹接壤。

现代文:濒临南面边界的地区,划分出来设为下司,与南丹州接壤。

古文:二司皆杨姓兄弟也,而不相睦。

现代文:二处土司都是杨姓兄弟,但互相不和睦。

古文:今上司为杨柚,强而有制,道路开治,盗贼屏息。

现代文:现今上司土司是杨柚,强干有才能,制度严明,道路畅通,治安良好,盗贼收敛。

古文:下司为杨国贤,地乱不能辖,民皆剽掠,三里之内,靡非贼窟。

现代文:下司土司是杨国贤,地方上混乱不能管束,百姓都去抢劫,三里之内,无处不是贼窝。

古文:其东有七榜之地,地宽而渥,桀赘指世风不太平尤甚,其叔杨云道,聚众其中为乱首,人莫敢入。

现代文:它的东面有处叫七榜的地方,地域宽广而且肥沃,那里的人,鸳鹜不驯尤其严重。他的叔父杨云道,为首聚众在那一带作乱,无人敢进去。

古文:旧司者,下司昔日司治也,为上司所破,国贤移居寨上。

现代文:旧司,是下司昔日土司衙门所在地,被上司所攻占,杨国贤移驻到寨子上。

古文:寨在南山麓,与旧司南北相对,中隔一坞,然亦无奇险也。

现代文:寨子在南山山麓,与旧司南北相对,中间隔着一个山坞,然而也无什么奇险之处。

古文:二十八日平明起,雨霏霏下。

现代文:二十八日黎明起床,细雨霏霏。

古文:余令随夫以盐易米而炊。

现代文:我命令随行的挑夫用盐换米来做饭。

古文:余以刺索夫于南寨,国贤避不出,托言与上司不合,不敢发夫。止许护送者两三人送出境。

现代文:我拿名帖去南面的寨子索要差夫,杨国贤躲避着不出来,推托说与上司不合,不敢派夫,只同意派两三个人护送我出境。

古文:余饭而待之,送者亦不至,乃雇夫分肩行李,从旧司北向逾岭行。

现代文:我吃了饭便等候着他们,护送的人不来,只好雇了挑夫分别担着行李,从旧司向北越岭前行。

古文:共三里余,下至饿鬼桥,有小水自东北注西南,小石梁跨其上,御人者拦路抢劫的人每每横行于此。

现代文:共走三里多,下行到饿鬼桥,有条小河自东北流向西南,小石桥横跨在河上,盗贼常常在此横行。

古文:又北二里,逾岭,已为上司界。

现代文:又往北二里,越过山岭,已是上司境内。

古文:下岭二里,有村在西坞,而路东有枫木树对之。

现代文:下岭行二里,有个村庄在西面山坞中,而路东面有枫树面对着它。

古文:又东北逾岭二里,有村在东坞,其前环山为壑,中洼为田。

现代文:又向东北越岭走二里,有个村庄在东面山坞中,村前群山环绕成壑谷,中央下洼垦为农田。

古文:村倚东峰,有石崖当村后;路循西岭,与村隔垄相向,始敢对之息肩。

现代文:村子紧靠东面的山峰,有石崖位于村后;路顺着西边的山岭走,与村子隔着土垄相望,这才敢对着村子歇歇肩头。

古文:又西北逾岭二里,转而西向行,于是峡大开,南北相向,南山下村居甚稠,北山则大路倚之。

现代文:又往西北越岭行二里,转向西行,到这里山峡十分开阔,南北两山相对,南山下村庄居民十分稠密,沿北山有条大路紧傍着。

古文:西行五里,路复西北逾岭。

现代文:西行五里,路再次往西北越岭。

古文:盖此地大山在东北,路俱缘其西南上,虽有升降,然俱上多下少,逶迤以升者也。

现代文:大体上此地的大山在东北方,路全是沿着山的西南面上行,虽然有上有下,不过上山多下山少,都是透透巡渔上升的路。

古文:又西北二里,逾岭。

现代文:又向西北走二里,越过山岭。

古文:路北有峰,回亘层叠,俨若天盘龙髻。

现代文:路北有山峰,回绕绵亘层层叠叠,俨然如天上盘旋着的龙状发髻。

古文:崖半有洞,门西向,数十家倚之。

现代文:山崖半腰上有个洞,洞口向西、数十家人依傍着它。

古文:路乃北转,又一里,越其西冈北向下。

现代文:路于是转向北,又是一里,越过山峰的西冈向北下行。

古文:西冈者,大山分支西突为盘髻峰,其下横冈西度者也。

现代文:西冈,是大山的分支向西突出形成盘绕的发髻状山峰,峰下横着的山冈向西延伸形成的。

古文:西冈之北,山又东西排闼。

现代文:西冈之北,山势又形成东西排列的门扉。

古文:北望西界山,一圆石高插峰头,矗然倚天之柱,其北石崖回沓,即上司治所托也;东界土山,即路所循而行者。

现代文:北望西面一列山,一块圆石高插在峰头,矗立的样子似擎天之柱,它北边石崖回绕杂沓,便是上司治所依托之处了;东面一列土山,就是路顺着行走的山。

古文:共北五里,路与西界矗柱对。

现代文:共往北五里,道路与西面矗立的石柱相对。

古文:又北二里,忽山雨大至。

现代文:又向北二里,忽然山雨暴降。

古文:担夫停担,各牵笠蔽雨,余持伞亦蔽一挑。

现代文:挑夫停下担子,各自拉个斗笠遮雨,我打着伞也遮着一副担子。

古文:忽有四人持镖负弩,悬剑橐矢,自后奔突而至。

现代文:急然有四个人拿着飞镖背负弓弩,腰挂长剑,箭囊中盛着箭矢,从后面急奔而来。

古文:两人趋余伞下,一人趋顾仆伞下,一人趋担夫笠下,皆勇壮凶狞,似避雨,又似夹持。

现代文:两人奔到我的伞下,一人赶去顾仆伞下,一个跑到挑夫斗笠下边,全都勇武健壮凶狠狰狞,似来避雨,又似来挟持。

古文:余甚恐。

现代文:我非常恐惧。

古文:问余何往,余对以都匀。

现代文:问我前往何处,我回答去都匀。

古文:问余求烟,余对以不用。

现代文:间我要烟,我回答不抽烟。

**古文:久之。雨不止而势少杀,余曰: 可行矣。 **

现代文:许久,雨没停可雨势稍弱下来,我讲: 可以走了。

古文:其人亦曰: 可去。 余以为将同往而前者,及余行而彼复止。

现代文:那些人也说: 可以离开了 我以为是将一同往前走的样子,到我动身时他们却又停下来,我益发明白他们必定不是好人。

古文:余益知其必非良人,然入其吻而不下咽,其心犹良也。更北半里,转而西又一里余,有营当两界夹中阜上,壁垒新整。

现代文:不过进了他们嘴里却不咽下去,他们的心肠仍然还是好的。再往北半里,转向西又走一里多,有处军营位于两列山夹峙之中的土阜上,壁垒崭新整齐。

古文:由其下又西一里,入上司南门,有土垣环绕,门内即宿铺。

现代文:由此下又西行一里,进入上司南门,有土墙环绕着,门内就是住宿的释馆。

古文:江西人。自下司至此,居舍中各半土半栏。时雨过街湿,余乘湿履,遂由街北转而西,有巨塘汇其内,西筑堤为堰,甃为驰道甚整。

现代文:此时雨过天晴街道还潮湿,我踩着湿鞋子,就经由街上往北转向西走,有个巨大的水塘,西边筑了堤修成堰塘,堤上砌成驰道十分宽整。

古文:又北半里,直抵囤山堡垒东麓,北向入一门。

现代文:又往北走半里,直达囤子所在之山的东麓,向北进入一道门。

古文:有石罅一缕在东麓下,当其尽处,凿孔如盂,深尺许,可贮水一斗。

现代文:有一线石缝在东麓下,在它的尽头,凿了个孔如钵盂一样大,深一尺左右,可贮水一斗。

古文:囤上下人俱以盎候而酌之,谓其水甘冽,迥异他水。

现代文:囤子上下的人都用瓦盆等着舀水,声称这水甘甜清冽,与别处的水迥然不同。

古文:余酌而尝之,果不虚也。

现代文:我舀了点尝了尝,果然不假。

古文:由此循囤麓转入北峡,峡中居人甚多,皆头目之为心膂lǔ亲信得力的人寄者;又编竹架囤于峡中,分行贮粟焉。

现代文:由这里沿囤子所在的山麓转入北面山峡中,峡中居民很多,都是头自的心腹;又用竹子编成粮囤架在峡中,分别把粮食贮藏在其中。

古文:由北陕西向行,已入囤后,有脊自西北连属于囤,乃囤之结蒂处也。

现代文:由北面的山峡向西行,很快走入囤子后方,有条山脊自西北而来连接着囤子,那是囤子联结的关键之处。

古文:脊东峡中,有洞倚囤麓,其门北向,甚隘而深。

现代文:山脊东面的峡谷中,有个山洞紧依着囤子所在的山麓,洞口向北,十分狭窄却很深。

**古文:有二人将上囤,余问: 此洞深否? **

现代文:有两个人将要上囤子去,我问道: 此洞深不深?

古文:云: 其洞不深。

现代文:说: 这个洞不深。

**古文:上至囤半,有大洞颇深而有水,须以炬入。 **

现代文:上到囤子半山腰,有个大洞很深而且有水,必须拿火把才能进去。

古文:由下仰眺,囤上居舍累累,惟司官所居三四层,皆以瓦覆,以垩土饰。

现代文:由下边抬头眺望,囤子上居民房屋层层叠叠,只有土司居住的三四层房屋,都用瓦盖顶,用白土粉饰。

古文:囤险而居整,反出南丹上也。

现代文:囤子险要而居屋整齐,反而超出南丹之上了。

古文:余乃随其人拾级上囤,其级甚峻,而甃整。

现代文:我于是跟随那两人沿石阶遂级上囤子去,那石阶非常陡峻,但开凿敷砌得宽阔平整。

古文:竭撅而上,共半里,折而东,有楼三楹跨路间,乃囤半之隘关也。

现代文:竭力跌跌绊绊向上登,共半里,折向东,有楼三间横跨在路中间,这是囤子半山腰的关隘了。

古文:洞在中楹之后,前为楼所蔽不可见。

现代文:山洞在中间一间楼房的后边,前面被楼遮住不能见到。

古文:有男妇各一,炊中楹下。

现代文:有男女各一人,在中间一间楼下烧火做饭。

古文:二人指余入,遂登囤去。

现代文:那二人指点我入洞,便登上囤子去了。

古文:余索炬于炊者,则楹后即猪栏马栈。

现代文:我向做饭的人要了火把,楼后就是猪窝马圈。

古文:践之下洞,洞门北向,洼坠而下,下皆污土,上多滴沥,不堪驻足,乃复出而下。

现代文:踩着污物下洞,洞口向北,洞势下洼直坠而下,下面皆是污泥,顶上落下许多浙浙沥沥的水滴,不能停足,就又出洞来往下走。

古文:先是令一夫随行,至脊下,不敢登,余乃独上。

现代文:这之前命令一个挑夫随行,到了山脊下,挑夫不敢上登,我便独自上山。

古文:然囤上之形,可以外瞭而见,惟此洞为楼掩,非身至不知也。

现代文:然而囤子上的地形,可以从外面便望得见,唯有此洞被楼遮住,非亲身到达是不会知道的。

古文:上司则司治俱在上,而环囤而居者,皆其头目也。

现代文:仍经由原路走了一里多,返回住宿的客馆,却已近黄昏了。饭也已做熟,便吃了饭躺下。上司土司杨袖,由长官而升任副总兵,是由于水西之役的缘故。

古文:南丹第三弟走荔波,为莫伋jí用着人名所执;第四弟走上司,至今为外难,日惴惴焉。

现代文:他的辖地小却与南丹结仇,互相攻杀,所以两地土司各自退居到囤子上。南丹土司的三弟逃往荔波县,被莫极囚禁了;四弟逃到上司,至今仍为外患,终日惴惴不安。

古文:其囤圆而大,四面绝壁,惟西北有脊通级而上,路必环旋于下峡,故为天险。

现代文:这个囤子又圆又大,四面是绝壁,仅在西北方有条山脊通有石阶上囤子,路必定要环绕到下边的峡谷中,所以是天险。

古文:峡中水西南下,合塘中及外峡南北诸流,俱透西南腋中坠去。

现代文:几峡中的水流向西南下流,汇合塘中及外面峡中南北诸处水流,全都穿过西南一侧下坠而去。

古文:二十九日由上司出南门,仍渡门东小水,溯之东北行。

现代文:二十九日由上司出了南门,仍然渡过门东的小河,溯流往东北行。

古文:一里,蹑土山而上。

现代文:一里,踏着土山而上。

古文:四里,逾土山西度之脊,其西石峰突兀,至此北尽。

现代文:四里,越过土山西延的山脊,山脊西头石峰突兀,至此北面的山脊完了。

古文:逾脊西北行一里半,岭头石脊,复夹成隘门,两旁石骨嶙峋指石头杂乱参差。

现代文:翻过山脊向西北行一里半,岭头的石头山脊再度夹成隘口,两旁石骨嶙峋。

古文:由隘西出,转而东北下,半里,下抵坞中。

现代文:由隘口向西而出,转向东北下行,半里路,下到山坞中。

古文:又北一里,复越土山西下脊,是为上司、独山州界,于是下岭循东山行。

现代文:又往北一里,再次越过土山向西下延的山脊,这是上司、独山州的交界处,从此下岭沿东山行。

古文:又二里,有村在西山坞中,为苴村。

现代文:又走二里,有个村庄在西面山坞中,是直查村。

古文:其处东西两界皆土山,中开大坞,有水自北来,界于坞中,绕苴查之东,乃西向破峡去。

现代文:该处东西两边都是土山,中间拓开为大山坞,有河水自北流来,介于山坞之中,绕过宜查村的东面,便向西冲破山峡流去。

古文:循东界山溯水北向行,又三里,水分二支来,一自西北,一自东北,如 丫 字会于中支山尽处。

现代文:顺着东边一列山溯水流向北行,又走三里,河水分为两支流来,一条来自西北,一条来自东北,如同一个 丫 字交汇于中间一支山脉的尽头处。

古文:西北者较大,路溯东北行,一里半始渡之。

现代文:自西北来的水流较大,路溯流往东北行,走了一里半才渡河。

古文:于中支山东麓,得坛子窑村,乃土官蒙氏之族也。

现代文:在中间这支山脉的东麓,走到坛子窑村,是土司蒙家的族人。

古文:村北溪中皆碎石,时涸时溢。

现代文:村北溪中都是碎右,有时干涸有时水满。

古文:又东渡之,东北上冈头。共里许,有土环遗址,名曰关上,而无居舍。

现代文:又向东渡过溪水,往东北登上冈头,共一里左右,有环形土墙遗址,名叫关上,可是无居民房屋。

古文:又东北一里,水尽坞穷,于是蹑岭,其岭甚峻。

现代文:又往东北走一里,流水和山坞都到了头,从此登岭,此岭极其险峻。

古文:三里,北逾其脊,隘中底石如铺,两旁有屼wù立峰,是名鸡公关。

现代文:三里路,向北越过岭脊,山隘中平整滑腻的石块如像人工铺砌的一般,两旁有矗立的山峰,这里名叫鸡公关。

古文:其脉自独山州西北,绕州治东南过此,又东南度六寨之东,而下蛮王峰者也。

现代文:此地的山脉起自独山州西北面,绕过州城东南延过此地,又往东南延伸到六寨的东面,再下延到蛮王峰。

古文:脊西南水,下苴查而入都泥;脊东北水,由合江州下荔波而入龙江。

现代文:岭脊西南侧的水流,下流到直查村而后流入都泥江;岭脊东北面的水流,由合江州下流到荔波县而后流入龙江。

古文:从脊东北眺,则崇山蜿蜒,列屏于前,与此山遥对成两界,中夹大坞,自西北向东南焉。

现代文:从岭脊上向东北眺望,则崇山蜿蜒,似屏风排列在眼前,与此山遥遥相对形成两列界山,中间夹住一个大山坞,自西北延向东南。

古文:下山即转北行,一里抵坞,转东,即有小水东南下。

现代文:下山后立即转向北行,一里路抵达坞中。转向东走,即刻有条小河向东南流下来。

古文:又东一里,逾陟冈阜,忽有溪自西北注东南,水于此复出,为龙江上流矣。

现代文:又往东一里,跋涉翻越在土冈之上,忽然有溪流自西北流向东南,水流在此地重新出现,是龙江的上游了。

古文:渡溪东上,于是升陟彼垅,东北行坞中。

现代文:渡过澳流向东上行,从此处上登山坡土垄,往东北行走在山坞中。

古文:五里,有数家之村,在东北山下。

现代文:五里,有个几家人的村庄,在东北方山下。

古文:从其前复转入西峡,北一里,过一脊,始北向下岭。

现代文:从村前再转入西边的峡谷,北行一里,过了一条山脊,开始向北下岭。

古文:其下甚深,半里抵其麓,始知前所行俱在山上也。

现代文:岭极深,半里路到达山麓,这才知道前边所走的路全是在山上。

古文:又北行坞中一里半,有大溪汪然,自西峡层山是出,东注而去,亦由合江州而下荔波、思恩者。

现代文:又向北在坞中走一里半,有条大溪水势浩大,自西面峡谷的层层山峦中涌出,往东奔注而去,这也是由合江州而流下荔波、思恩的河流。

古文:历石壑而渡其北。又缘西界支陇北行五里,为羊用寨。

现代文:经过岩石壑谷渡到溪北,又沿着西面一列山分支的土垄向北行五里,是羊角寨。

古文:又北三里,有小水自西坡东注,涉之。

现代文:又往北行三里,有条小溪自西面山坡向东流注,涉过此溪。

古文:又北二里,入独山州之南隘门。

现代文:又向北二里,进入独山州的南隘门。

古文:其州无城,一土知州,一明知州。

现代文:该州没有城池,一个土知州,一个明朝廷派来的知州。

古文:土官蒙姓,所属皆土人。

现代文:土司姓蒙,下属都是土人。

古文:即苗仲。明官多缺,以经历管出纳文书的官署篆某管代理,所属皆客户。余所主者,江西南昌人黄南溪也,其人忠厚长者,家有楼可栖。

现代文:明朝廷派来的官员大多空缺着,以经历代掌官印,下属都是客居的民户。我的房主人,是江西南昌人黄南溪,此人是个忠厚长者,家中有楼可以栖身。

古文:盖是州虽无城,而夹街楼房连属,俱用瓦盖,无复茅栏牛圈之陋矣。

现代文:此州虽然没有城池,可夹街两侧的楼房相连,都用瓦盖顶,不再有草棚牛圈的简陋景象了。

古文:独山土官昔为蒙诏,四年前观灯,为其子所弑shì臣杀君或子女杀死父母。

现代文:独山州的土司过去是蒙诏,四年前观赏灯火时,被他儿子杀了。做母亲的赶去救护,也被杀了。

古文:母趋救,亦弑之。乃托言杀一头目,误伤其父,竟无问者。

现代文:却推说是杀一个头目,误伤了自己的父亲,竟然无人查问。

古文:今现为土官,可恨也!

现代文:现今做了土司,可恨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