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

古文:吴舍人名猛,字世云,有道术。

现代文:东晋时,侯官县有个人叫谢端,小的时候父母不幸双亡,没有亲戚依靠,被邻居所收养。

古文:同县邹惠政迎猛,夜于家中庭烧香。

现代文:年龄到了十七八岁,他待人恭敬谨慎而自己也很遵循操守,不做不符合礼法的事情。

古文:忽有虎抱政儿超篱去。猛语云: 无所苦,须臾当还。 虎去数十步,忽然复送儿归。

现代文:他刚开始出来单独生活,还没有娶妻子,邻居们都很怜悯同情他,劝说他娶一个妻子,但都没有办成。谢端睡得晚起得早,自己耕田种地努力劳作,不分白天和黑夜。

古文:政遂精进,乞为好道士。猛性至孝,小儿时,在父母傍卧,时夏日多蚊虫,而终不摇扇。

现代文:后来他在村外拾得一只大田螺,有如三升的水壶那么大,认为这是很奇异的东西,就拿回了家来,放置在瓮中。

古文:同宿人觉,问其故,答云: 惧蚊虫去啮我父母尔。 及父母终,行伏墓次。

现代文:这样喂养了十多天,谢端每天早晨下地到从田野回来,都看到自己家里有饭菜、酒汤、热水、温火,就像有人在家里专门为他做好的一样。谢端以为这是邻居们给他的照顾,几天都是这样,他就前去感谢邻居们。邻居说: 这些事本来就不是我们做的,怎么让你来感谢呢?

古文:蜀贼纵暴,焚烧邑屋,发掘坟垅。

现代文:谢端又以为邻居们不理解自己的谢意,然而他数次去感谢都是如此,之后就问邻居们到底怎么回事。

古文:民人迸窜。猛在墓侧,号恸不去。

现代文:邻居们笑着对他说: 你自己已经娶了妻子,悄悄藏在家中为你生火做饭,怎么反而说是我们为你做的饭呢?

古文:贼为之感怆,遂不犯。

现代文:谢端无言回答而心存疑惑,不知道其中是什么缘故。

古文:谢允从武当山还,在桓宣武座,有言及左元放为曹公致鲈鱼者,允便云: 此可得尔。 求大瓮盛水,朱书符投水中。

现代文:后来一天他在鸡叫的时候起床出去,天一亮就悄悄回来,在篱笆外面偷偷察看自己家中。只见一个少女,从瓮中走出来,到灶下面点火做饭。谢端就进入家门,径直走到瓮前察看那只田螺,却只看到一个空壳。于是谢端就来到灶前问那少女: 新媳妇从什么地方来,还为我做饭? 那少女非常惊惶不安,想要回到瓮中去,却又回去不了,就回答说: 我就是天河之中的白水素女。

古文:俄有一鲤鱼鼓鳍水中。钱塘杜子恭,有秘术。

现代文:天帝哀怜你年少孤单,待人恭敬谨慎又能自守礼节,所以就派我来暂且为你守屋做饭,在十年之中,使你身居富贵娶得妻子,我就应当回去。

古文:尝就人借瓜刀,其主求之,子恭曰: 当即相还耳。 既而刀主行至嘉兴,有鱼跃入船中。

现代文:但你无故藏着身偷偷地看到了我的身子,使我的身形容貌已经暴露,我就不再适合留下来了,只有舍下你而去。

古文:破鱼腹,得瓜刀。太兴中,衡阳区纯作鼠市:四方丈余,开四门,门有一木人。纵四五鼠于中,欲出门,木人辄以手推之。

现代文:虽然以后你自然会少些缺些什么,但要辛勤耕田劳作、打鱼采集以打理生计。我留下螺壳你拿去,用来储藏粮食,常可以不缺吃用。

古文:晋大司马桓温,字元子。

现代文:谢端请少女留下来,少女始终不答应。

古文:末年,忽有一比丘尼,失其名,来自远方,投温为檀越。

现代文:这时天空忽然风雨大作,那少女飞快地飘然离去。谢端为她塑立了一个神位,一年四季祭祀她。

古文:尼才行不恒,愠甚敬待,居之门内。

现代文:谢端日常生活富饶丰足,只是没到大富的程度。

古文:尼每浴,必至移时。

现代文:于是,乡里的人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为妻。

古文:温疑而窥之。

现代文:他后来走上仕途当了县令。

古文:见尼裸身挥刀,破腹出脏,断截身首,支分脔切。温怪骇而还。

现代文:据说现在道中的素女祠就是祭祀这个白水素女的。东晋太元时期,谢家有一个出家人叫竺昙遂,年龄二十来岁,皮肤白净相貌端正,因为流落在外而出家作了僧人。

古文:及至尼出浴室,身形如常。

现代文:有一次他出外远行从清溪庙前经过,因此进入庙中观看。

古文:温以实问,尼答曰: 若逐凌君上,形当如之。 时温方谋问鼎,闻之怅然。

现代文:傍晚回来,他梦见一个妇人走来,对他说道: 你应当来作我庙中的神,已经不会太久了。 竺昙遂在梦中问道: 你是什么人?

古文:故以戒惧,终守臣节。

现代文:那妇人说: 我是清溪庙中的尼姑。

古文:尼后辞去,不知所在。

现代文:这样的梦做了大约一个月,竺昙遂就病倒了。

古文:沛国有一士人,姓周,同生三子,年将弱冠,皆有声无言。

现代文:竺昙遂在临死的时候,对年少的同学说: 我没有福缘,也没有多少罪过,死后就会去当清溪庙的神。

古文:忽有一客从门过,因乞饮,闻其儿声,问之曰: 此是何声? 答曰: 是仆之子,皆不能言。 客曰: 君可还内省过,何以至此? 主人异其言,知非常人。

现代文:各位同学有出行之便,可以过来看看我。

古文:良久出云: 都不忆有罪过。 客曰: 试更思幼时事。 入内,食顷,出语客曰: 记小儿时,当床上有燕巢,中有三子,其母从外得食哺,三子皆出口受之,积日如此。

现代文:竺昙遂死了之后,各位年少的僧人就到清溪庙去。他们一到,竺昙遂的灵魂就说话问候,其声音就像他过去活着的时候一样。竺昙遂在他们快要离开时说: 好久没有听到 赞偈 的唱颂声了,我想听一听。 其中的一个伙伴慧觐就为他唱颂 赞偈 ,唱颂完毕,竺昙遂的灵魂还在继续唱颂。

古文:试以指内巢中,燕雏亦出口承受。

现代文:竺昙遂唱颂完后说: 生死路上的诀别,尚有凄楚悲伤,更何况像我们这样的分别。

古文:因取三蔷茨,各与食之。

现代文:人体与神灵的离别,深藏在心中的感叹,这样的心情哪里能够用语言表达得出来啊!

古文:既而皆死。母还,不见子,悲鸣而去。

现代文:竺昙遂的灵魂说完就禁不住叹息抽泣起来,各位僧人都为之流下眼泪。

古文:昔有此事,今实悔之。 客闻言,遂变为道人之容,曰: 君既自知悔,罪今除矣。 言讫,便闻其子言语。

现代文:王导的儿子王悦在当中书郎的时候,有一次王导梦到有人拿一百万钱来买王悦,王导就悄悄地把为儿子祈祷的各种事情都全部做了。

古文:周亦忽不见此道人。天竺人佛图澄,永嘉四年来洛阳,善诵神咒,役使鬼神。

现代文:王导随即挖地掘土,挖出了一百万钱,心里顿时感到非常痛恶,把这些钱全部都埋藏封闭起来。

古文:腹傍有孔,常以絮塞之。

现代文:到了王悦病得很严重时,王导的忧虑达到了心急如焚的地步,好几天吃不下饭。

古文:每夜读书,则拔絮,孔中出光,照于一室。

现代文:一天忽然看见一个人身材相貌非常魁梧,身穿盔甲手持大刀。王导问他是什么人,那人说: 我,蒋侯是也。

古文:平旦,至流水侧,从孔中引出五脏六腑洗之,讫,还内腹中。

现代文:你的儿子生病不好,我想要为他祈福保命,所以就前来了,你用不着再忧虑。

古文:石虎邺中有一胡道人,知咒术。

现代文:王导因此就把饮食给那人吃,那人一吃就是几升。

古文:乘驴作估客,于外国深山中行。

现代文:吃完后,那人突然怒气冲冲地对王导说: 你那当中书郎的儿子生命走到尽头,已经不可救了。

古文:下有绝涧,窅然无底。

现代文:那人说完就不见了,王悦也命殒气绝死去。

古文:忽有恶鬼,偷牵此道人驴,下入绝涧。

现代文:东晋太元时期,乐安县有个叫高衡的人当魏郡的太守,守卫石头城,他的孙子高雅之在他手下掌管马匹。

古文:道人寻迹咒誓,呼诸鬼王。

现代文:有一天高雅之说有位神仙在他那里降临,自称是白头公,所拄的拐杖发出光辉照亮了整个屋子。

古文:须臾,即驴、物如故。

现代文:那神仙把高雅之轻轻举起在夜空中行走,晚上到达京口而在早晨就已经返回来了。

古文:昙游道人,清苦沙门也。

现代文:后来高雅之父子都被桓玄所杀害。晋朝豫章郡有个人叫刘广,年纪小而没有婚配。

古文:剡县有一家事蛊,人啖其食饮,无不吐血死。

现代文:有一天他到乡下农家去,碰见一个女子。那女子对他说: 我是何参军的千金,年龄十四岁的时候就死去了,被女神西王母收养,让我来与凡人结合。

古文:游尝诣之。

现代文:于是刘广就与那女子缠绵结合。

古文:主人下食,游依常咒愿。

现代文:这天,他从床席之下发现一条手巾,手巾里包裹着鸡舌香。

古文:双蜈蚣,长尺余,便于盘中跳走。

现代文:他的母亲就把手巾拿去用火烧,结果原来是火浣布做的。

古文:游便饱食而归,安然无他。

现代文:晋朝大司马桓温从南州回来,去拜谒简文皇帝的陵墓,他左右的随从发觉他有些异常。

古文:高悝家有鬼怪,言词呵叱,投掷内外,不见人形。

现代文:他登上了马车,就对随从说: 先帝以前曾经就显现过神灵。

古文:或器物自行再三发火。巫祝厌劾而不能绝。

现代文:但他却没有讲出先帝显灵所说的话,所以随从们对显灵的经过不得而知,只看见他快要拜谒的时候,口中不断说 为臣不敢 而已。

古文:适值幸灵,乃要之。

现代文:桓温又问左右随从殷涓这个人的相貌如何。

古文:至门,见符索甚多,并取焚之。

现代文:有个随从回答: 殷涓这个人又胖又矮,皮肤很黑非常丑陋。

古文:惟据轩小坐而去。其夕鬼怪即绝。

现代文:桓温说: 在拜谒时也看见这个人站在先帝的身旁,他的相貌的确如此。

古文:赵固常乘一匹赤马以战征,甚所爱重。

现代文:表现出对这个人非常厌恶之意。于是桓温就患上了疾病,没过多久就死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