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九

古文:后汉中兴初,汝南有应枢者,生四子,而尽见神光照社。

现代文:东汉中兴的初年,汝南郡有一个叫应妪的人,生了四个孩子便成了寡妇。

古文:枢见光,以问卜人。

现代文:有一天,她看见一道神光射进土地庙。应妪看见了这光,便去问占卜的人。

古文:卜人曰: 此天祥也。

现代文:占卜的人说: 这是上天降下的好兆头啊。

**古文:子孙其兴乎! **

现代文:你的子孙大概要兴隆了吧!

古文:乃探得黄金。

现代文:于是她就在那神光照射处掏到了黄金。

古文:自是子孙宦学,并有才名。

现代文:从此以后,她的子孙做官治学,都很有才华名声。

古文:至玚,七世通显。

现代文:到应场的时候,前后七代人,都官位高、名声大。

古文:车骑将军巴郡冯绲,字鸿卿,初为议郎,发绶笥,有二赤蛇,可长二尺,分南北走。

现代文:车骑将军巴郡人冯绲,字鸿卿。他开始任议郎的时候,打开藏官印的箱子,看见箱内有两条赤练蛇,大约长二尺,分别向南北方游走了。

古文:大用忧怖。

现代文:他非常担忧恐惧。

古文:许季山孙宪,字宁方,得其先人秘要,绲请使卜。

现代文:许季山的孙子许宪,字宁方,曾得到他先祖的秘诀。冯绲求他占卜。

古文:云: 此吉祥也。

现代文:他说: 这是吉利的征兆。

**古文:君后三岁,当为边将,东北四五里,官以东为名。 **

现代文:您过三年,会当上边关守将,在东北方四五千里,您的官名带有东字。

古文:后五年,从大将军南征,居无何,拜尚书郎,辽东太守,南征将军。

现代文:过了五年,冯绲跟随大将军南征。过了没多少时候,他就任尚书郎、辽东太守、南征将军。

古文:常山张颢为梁州牧,天新雨后,有鸟如山鹊,飞翔入市,忽然坠地。人争取之,化为圆石。

现代文:常山郡人张颢,当了梁国的相。天刚下过雨,有一只鸟象山鹊,飞进街市,忽然落到地上,人们都争着去拾它,它却变成了圆圆的石头。

**古文:颢椎破之,得一金印,文曰: 忠孝侯印。 **

现代文:张颢用锤子把它打破了,得到一枚金印,印文是: 忠孝侯印。

古文:颢以上闻,藏之秘府。

现代文:张颢把这件事向上作了汇报,这枚金印便被收藏在保密室。

**古文:后议郎汝南樊衡夷上言: 尧舜时旧有此官。今天降印,宜可复置。 **

现代文:后来议郎汝南郡人樊衡夷上奏说: 尧、舜时代曾经有过这种官职,现在上天降下这个官印,应该再设置这个官职。

古文:颢后官至太尉。

现代文:张颢后来做官一直做到太尉。

古文:京兆长安有张氏,独处一室,有鸠自外入,止于床。

现代文:京兆长安县有个姓张的人,孤身一人住在一个房间里。有只鸠从外面飞进来,停在他的床上。

**古文:张氏祝曰: 鸠来,为我祸也,飞上承尘;为我福也,即入我怀。 **

现代文:张氏祈祷说: 鸠过来听着!你如果给我带来灾祸,就飞到天花板上,你如果给我带来幸福,就飞进我的怀里。

古文:鸠飞入怀。

现代文:鸠就飞进了他的怀里。

古文:以手探之,则不知鸠之所在,而得一金钩。遂宝之。

现代文:他用手去摸取那只鸠,却不知那鸠到什么地方去了,但摸到了一只金钩,于是他就把它当作宝贝。

古文:自是子孙渐富,资财万倍。

现代文:从此以后,张氏的子孙渐渐富裕,财产增加了上万倍。

古文:蜀贾至长安,闻之,乃厚赂婢,婢窃钩与贾。

现代文:蜀国有个商人到长安,听见这件事以后,就重重贿赂张家的婢女,婢女就偷了金钩把它送给这商人。

古文:张氏既失钩,渐渐衰耗!

现代文:张家失去了金钩以后,财产渐渐减少。

古文:而蜀贾亦数罹穷厄,不为己利。

现代文:而蜀国的商人也屡次遭到穷困,那金钩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。

**古文:或告之曰: 天命也。不可力求。 **

现代文:有人告诉他说: 这发财是上天的旨意,是不可以用人力来求得的。

古文:于是赉钩以反张氏,张氏复昌。

现代文:于是他就把金钩送还给了张家,张家就又兴旺了。

古文:故关西称张氏传钩云。

现代文:所以函谷关西边的人经常传颂这 张氏传金钧 的故事。

古文:汉征和三年三月,天大雨,何比干在家,日中,梦贵客车骑满门。

现代文:汉征和三年三月,天上下着大雨。何比干呆在家里,中午的时候,他梦见高贵的宾客车马挤满了家门。

古文:觉,以语妻。语未巳,而门有老妪,可八十余,头白,求寄避雨,雨甚,而衣不沾渍。

现代文:醒来后他把梦告诉给妻子听,话还没有说完,却看见门口站着个老婆婆,大概八十多岁,头发全白了,来何比干家请求躲雨。雨下得很大,但她的衣服却一点也没淋湿。

**古文:雨止,送至门,乃谓比干曰: 公有阴德,今天锡君策,以广公之子孙。 **

现代文:雨停了以后,何比干送他到门口,她就对何比干说: 您暗中给人好处,所以我今天送给您一些符策,来拓宽拓宽您子孙的前途。

**古文:因出怀中符策,状如简,长九寸,凡九百九十枚,以授比干,曰: 子孙佩印绶者,当如此算。 **

现代文:说完她就拿出怀中的符策,形状象竹筒,长九寸,一共有九百九十根,她把这些符策给了何比干,并对他说: 您子孙佩带官印的,会象这符策上所写的那样。

古文:魏舒,字阳元,任城樊人也。少孤,尝诣野王,主人妻夜产,俄而闻车马之声,相问曰: 男也?

现代文:魏舒,字阳元,任城国樊县人,从小失去了父母,有一次他到野王县去,房主的妻子正好在那天夜里分娩,一会儿他听见车马的声音,就问车里的人说: 主人的老婆生男孩呢?

**古文:女也? **

现代文:还是生女孩?

**古文:曰: 男。 **

现代文:那车中的人回答说: 是男孩。

**古文:书之。 十五,以兵死。 **

现代文:请你把它写下来:这孩子十五岁时死在兵器上。

**古文:复问: 寝者为谁? **

现代文:魏舒又问: 睡在床上的是谁?

古文:曰: 魏公舒, 后十五载,诣主人,问所生童何在?

现代文:车中的人回答说: 是魏公。 魏舒过了十五年,到主人家去,问生下的孩子在什么地方。

**古文:曰: 因条桑,为斧伤而死。 **

现代文:主人回答说: 因为整修桑树,被斧头砍伤死了。

古文:舒自知当为公矣。

现代文:魏舒便知道自己要当王公大人了。

古文:贾谊为长沙王太傅,四月庚子日,有鹏鸟飞入其舍,止于坐隅,良久,乃去。

现代文:贾谊做长沙王太傅,四月庚子日,有鹏鸟飞进他的住房,停在座位边上,很久才飞走。

**古文:谊发书占之,曰: 野鸟入室,主人将去。 **

现代文:贾谊打开书来预测吉凶,书上说: 野鸟入室,主人将去。

古文:谊忌之,故作鵩鸟赋,齐死生而等祸福,以致命定志焉。

现代文:贾谊很忌讳这件事,所以写了《鸟赋》,把死和生、祸与福看成是同等的事,用这种观点来安排自己的生命、确定自己的志向。

古文:王莽居摄,东郡太守翟义,知其将篡汉,谋举义兵。

现代文:王莽暂居皇帝之位处理政务。东郡太守翟义知道他将要篡夺汉朝的大权,便策划正义的军队起义。

古文:兄宣,教授诸生,满堂。

现代文:他的哥哥翟宣,是教授,他所教的学生坐满了课堂。

古文:群鹅雁数十在中庭,有狗从外入,啮之,皆死。

现代文:一群鹅和雁几十只都在院子中,有条狗突然从门外进来,把它们都咬死了。

古文:惊救之,皆断头。

现代文:翟宣慌忙去教它们,但都已经被狗咬断了头。

古文:狗走出门,求,不知处。宣大恶之。

现代文:狗跑出了门,翟宣出去寻找,也不知道它到了什么地方,翟宣很讨厌这件事。

古文:数日,莽夷其三族。

现代文:过了几天,王莽诛灭了他的父族、母族和妻族。

古文:魏司马太傅懿平公孙渊,斩渊父子。

现代文:魏国太傅司马鼓平定了公孙渊,杀了公孙渊父子二人。

古文:先时,渊家数有怪:一犬着冠帻,绛衣,上屋。欻有一儿,蒸死甑中。

现代文:开始的时候,公孙渊家多次发生奇怪的事,一只狗戴着帽子头巾穿着红衣裳爬上了屋顶,忽然又有一个孩子在锅中被蒸死了。

古文:襄平北市,生肉,长围各数尺,有头、目、口、喙,无手、足,而动摇。

现代文:襄平县北边市场上长出一块肉,长度和围圆各有几尺,有头、眼睛、嘴巴,没有手、脚却摇摇晃晃的。

**古文:占者曰: 有形不成,有体无声,其国灭亡。 **

现代文:占卜的人说: 有形状而没有长成,有躯体而没有声音,发生这种怪事的国家就会灭亡。

古文:吴诸葛恪征淮南,归,将朝会之夜,精爽扰动,通夕不寐。

现代文:吴国诸葛恪出征淮南回来,将要朝见君主的那天晚上,心烦意乱,整个晚上都没睡着。

**古文:严毕趋出,犬衔引其衣。恪曰: 犬不欲我行耶? **

现代文:第二天,他穿戴整齐后恭敬地小步快跑出门,狗咬住他的衣服拉着不放,诸葛恪说: 狗不让我走啊。

古文:出,仍入坐,少顷,复起,犬又衔衣。恪令从者逐之。

现代文:出门后便又进门坐下。过了一会儿他又起身,狗又咬住他的衣服,诸葛恪叫随从赶走了狗。

古文:及入,果被杀。

现代文:等他进宫后,果然被杀了。

**古文:其妻在室,语使婢曰: 尔何故血臭? **

现代文:他妻子在家里,问她的丫鬟说: 你为什么有血腥气? 丫鬟说: 没有啊。

**古文:婢曰: 不也。 有顷,愈剧。又问婢曰: 汝眼目瞻视,何以不常? **

现代文:过了一会儿,血腥气更厉害了,她又问丫鬟说: 你的眼睛向上看,为什么不同平常?

**古文:婢蹶然起跃,头至于栋,攘臂切齿而言曰: 诸葛公乃为孙峻所杀。 **

现代文:这丫鬟突然跳起来,头一直撞到梁上,挽起臂膀咬牙切齿地说: 诸葛公竟被孙峻杀了。

古文:于是大小知恪死矣。而吏兵寻至。

现代文:于是一家老小都知道诸葛恪死了,而官兵一会儿就来了。

古文:吴戍将邓喜杀猪祠神,治毕,悬之,忽见一人头,往食肉。

现代文:吴国的守将邓喜,杀了猪来祭神,祭祀完毕后就把猪挂了起来。

古文:喜引弓射中之,咋咋作声,绕屋三日。

现代文:忽然看见一个人头去吃肉,邓喜拉弓射他,把他射中了,那人头发出咋咋咋的声音,围绕邓喜的房子转了三天。

古文:后人白喜谋叛,合门被诛。

现代文:后来有人告发邓喜谋反,他全家都被杀了。

古文:贾充伐吴时,常屯项城,军中忽失充所在。

现代文:贾充讨伐吴国的时候,曾经驻扎在项城,有一天军营中忽然不见了贾充。

古文:充帐下都督周勤时昼寝,梦见百余人,录充引入一径。

现代文:贾充的部下都督周勤,当时在午睡,梦见一百多个人逮捕了贾充,把他带进一条小路。

古文:勤惊觉,闻失充,乃出寻索。忽睹所梦之道,遂往求之。

现代文:周勤惊醒了,听说不见了贾充,就出去寻找,忽然看见他做梦时所见到的那条路,就沿着这条路去找他,果然看见了贾充。

古文:果见充行至一府舍,侍卫甚盛,府公南面坐,声色甚厉,谓充曰: 将乱吾家事者,必尔与荀勖。

现代文:周勤来到一所府第,只见那侍从警卫的人很多,府第的主人朝南坐着,说话的声音和容貌很严厉,对贾充说: 将扰乱我家事情的,必定是你与荀勖。

古文:既惑吾子,又乱吾孙,间使任恺黜汝而不去,又使庾纯詈汝而不改。

现代文:你们既迷惑了我的儿子,又搅昏了我的孙子。我暗中让任恺贬退你而你不退下去,又让庾纯责备你而你不改。

古文:今吴寇当平,汝方表斩张华。

现代文:现在吴国的敌寇要平息了,你又要上奏杀张华。

古文:汝之暗戆,皆此类也。

现代文:你的昏乱愚昧,都是属于这一类的事。

**古文:若不悛慎,当旦夕加诛。 **

现代文:如果你还不悔改、还不谨慎,我就马上把你杀了。

古文:充叩头流血。

现代文:贾充因而不停地磕头,头上都流出血来了。

古文:府公曰: 汝所以延日月而名器若此者,是卫府之勋耳。

现代文:这府官说: 你之所以能苟延生命而有这样的名望地位,只是因为你有护卫我府第的功劳罢了。

古文:终当使系嗣死于钟虞之间,大子毙于金酒之中,小子困于枯木之下。

现代文:但最终还是要让你的继承人死在钟柱之间,让你的大孩子死在金酒之中,让你的小孩子困死在干枯的木头之下。

古文:荀勖亦宜同然。其先德小浓,故在汝后。

现代文:荀勖也应该得到同样的下场,但他祖先的德行稍微深厚一点,所以对他的处罚排在你的后面。

**古文:数世之外,国嗣亦替。 **

现代文:几代以后,他封地的继承人也要被废黜。

古文:言毕命去。

现代文:府官说完就命令贾充离去。

古文:充忽然得还营,颜色憔悴,性理昏错,经日乃复。

现代文:贾充忽然回到了军营,面色憔悴,神态错乱,过了几天才恢复正常。

古文:至后,谧死于钟下,贾后服金酒而死,贾午考竟用大杖终。

现代文:到后来,贾谧死在钟下,贾后饮服金酒而死,贾午被拷问而死于狱中,是用大棒打死的。

古文:皆如所言。

现代文:这些事都象府官所说的那样。

古文:庾亮,字文康,鄢陵人,镇荆州,豋厕,忽见厕中一物,如 方相, 两眼尽赤,身有光耀,渐渐从土中出。

现代文:庾亮,字文康,鄢陵县人。他镇守荆州的时候,有一次上厕所,忽然看见厕所中有一个怪物,形状象驱疫辟邪的神像方相,俩眼通红,身上闪烁发光,渐渐地从泥土中钻出来,还竟然捋起袖子。

古文:乃攘臂,以拳击之。应手有声,缩入地。因而寝疾。

现代文:伸出胳膊,用拳头打庾亮,随着手起拳落,庾亮叫了一声,那怪物便退进泥土中去了,庾亮因此而卧病不起。

**古文:术士戴洋曰: 昔苏峻事公,于白石祠中祈福,许赛其牛。从来未解。故为此鬼所考,不可救也。 **

现代文:方士戴洋对庾亮说, 过去苏峻起兵作乱的时候,您在白石祠中求福,答应用那牛来酬神,但您从来没有去还愿,所以被这鬼打了,您已经无法挽救了。

古文:明年,亮果亡。

现代文:第二年,庾亮果然死了。

古文:东阳刘宠字道弘,居于湖熟,每夜,门庭自有血数升,不知所从来。

现代文:东阳郡人刘宠字道和,住在湖熟县。每天夜里,他门前的空地上总有几升血,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。

古文:如此三四。

现代文:象这样的事发生了三四次。

古文:后宠为折冲将军,见遣北征,将行,而炊尽变为虫。

现代文:后来,刘宠任折冲将军,被派往北方打仗。将要出发的时候,烧的饭都变成了虫。

古文:其家人蒸炒,亦变为虫。其火愈猛,其虫愈壮。

现代文:他家里的人熬煮沙糖,也都变成了虫,那火愈猛,那虫就愈壮。

古文:宠遂北征,军败于坛邱,为徐龛所杀。

现代文:刘宠就到北方去打仗了,结果部队在坛丘吃了败仗,他被徐龛杀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