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十三

古文:王薛马韦

现代文:王珪别名叔玠。

古文:王珪,字叔玠。祖僧辩,梁太尉、尚书令。父顗,北齐乐陵郡太守。

现代文:祖父名僧辩,南梁时官至太尉、尚书令。父亲名岂页,北齐时官至乐陵郡太守。

古文:世居郿。

现代文:世代居住在县。

古文:性沉澹,志量隐正,恬于所遇,交不苟合。

现代文:他性情稳重恬静,志向度量深邃纯正,对名利际遇看得淡薄,交朋结友绝不随便。

古文:隋开皇十三年,召入秘书内省,雠定群书,为太常治礼郎。

现代文:隋文帝开皇十三年,招聘到秘书内省,校正审定各种图书资料,任太常治礼郎。

古文:季父颇,通儒有鉴裁,尤所器许。

现代文:他的小叔父王颇,是位博古通今的学者,很有鉴别能力,特别器重赞扬他。

古文:颇坐汉王谅反,诛,珪亡命南山十余年。

现代文:王颇因汉王杨谅谋反获罪,株连被杀,王珪逃到终南山隐居了十多年。

古文:高祖入关,李纲荐署世子府谘议参军事。

现代文:高祖李渊进长安后,李纲推荐他任代理太子府咨议参军。

古文:建成为皇太子,授中舍人,迁中允,礼遇良厚。

现代文:李建成当皇太子时,任命他为中舍人,后改任中允,对他的待遇丰厚。

古文:太子与秦王有隙,帝责珪不能辅导,流巂州。

现代文: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产生了矛盾,高祖责怪王珪引导失职,把他流放到隽州。

古文:太子已诛,太宗召为谏议大夫。

现代文:李建成被杀后,太宗李世民调他回京任谏议大夫。

古文:帝尝曰: 正主御邪臣,不可以致治;正臣事邪主,亦不可以致治。

现代文:太宗曾经说过: 纯正的君主任用奸邪的臣子,不能使天下太平;正直的臣子侍奉昏庸的君主,也不能使天下太平。

古文:唯君臣同德,则海内安。

现代文:只有君臣都纯正,天下才会安宁。

**古文:朕虽不明,幸诸公数相谏正,庶致天下于平。 **

现代文:我虽然不算圣明,幸亏您诸位多次劝阻纠正我的失误,才差不多使得天下平安。

古文:珪进曰: 古者,天子有争臣七人,谏不用,则相继以死。

现代文:王珪建议说: 古代,天子有七位直言劝谏的臣子,劝谏不被采纳,就一个接一个地用死劝谏。

**古文:今陛下开圣德,收采刍言,臣愿竭狂瞽,佐万分一。 **

现代文:如果陛下光大至高无上的德行,广泛听取人们的意见,我愿竭尽微薄的心力,多少为您帮点小忙。

古文:帝可,乃诏谏官随中书、门下及三品官入阁。

现代文:太宗同意,于是诏令谏官随同中书、门下二省以及三品以上朝臣进入内衙紫宸殿。

古文:珪推诚纳善,每存规益,帝益任之。

现代文:王珪诚恳地收集好的批评意见,往往提出有益的规劝,太宗更加信任他。

古文:封永宁县男、黄门侍郎,迁侍中。

现代文:封赐他永宁县男爵号、黄门侍郎官职,后升任侍中。

古文:它日进见,有美人侍帝侧,本庐江王瑗姬也。

现代文:有一天进宫拜见太宗,见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在太宗身边伺候,她本来是庐江王李瑗的妾。

**古文:帝指之曰: 庐江不道,贼其夫而纳其室,何有不亡乎? **

现代文:太宗指着她说 :庐江王残暴,杀死了她的丈夫把她收为妻妾,怎能不灭亡呢?

古文:珪避席曰: 陛下以庐江为是邪?

现代文:王珪离开座位说: 陛下认为庐江王杀人夺妻对不对呢?

**古文:非邪? 帝曰: 杀人而取妻,乃问朕是非,何也? **

现代文:太宗说 :他杀了别人还夺了他的妻子,还问我他对不对,是什么意思?

**古文:对曰: 臣闻齐桓公之郭,问父老曰: 郭何故亡? **

现代文:王珪回答说: 我听说齐桓公到了虢国,问有声望的老人 :虢国为什么灭亡?

**古文:曰: 以其善善而恶恶也。 **

现代文:老人回答 :因为虢君喜爱善良讨厌邪恶。

**古文:公曰: 若子之言,乃贤君也,何至于亡? **

现代文:齐桓公说 :照您讲的,他是个圣明国君,怎么亡国了?

**古文:父老曰: 不然,郭君善善不能用,恶恶不能去,所以亡。 **

现代文:老人说 :不是这样,虢君喜爱善良却不任用,讨厌邪恶却不清除,所以亡国。

古文:今陛下知庐江之亡,其姬尚在,窃谓陛下以为是。

现代文:现在陛下知道庐江王灭亡的原因,而把他的妾留在身边,我暗想陛下实质上认为庐江王的做法是对的。

**古文:审知其非,所谓知恶而不去也。 **

现代文:明知他不对,这就是虢国老人所说的知道是邪恶却不消除。

古文:帝嗟美其言。

现代文:太宗赞美王珪的话。

古文:帝使太常少卿祖孝孙以乐律授宫中音家,伎不进,数被让。

现代文:太宗叫太常少卿祖孝孙向宫中女乐手们传授音乐十二律吕知识,技艺没有长进,多次受到太宗斥责。

**古文:珪与温彦博同进曰: 孝孙,修谨士,陛下使教女乐,又责谯之,天下其以士为轻乎! **

现代文:王珪和温彦博一起进言说 :祖孝孙是位纯洁严谨的文人,陛下叫他去教授女乐手,还斥责他,人们大概认为文人算不了什么吧?

**古文:帝怒曰: 卿皆我腹心,乃附下罔上,为人游说邪? **

现代文:太宗生气地说: 你们都是我的亲信,却要顺从下属欺骗君主,替他当说客吗?

**古文:彦博惧,谢罪,珪不谢,曰: 臣本事前宫,罪当死,陛下矜其性命,引置枢密,责以忠效。今疑臣以私,是陛下负臣,臣不负陛下。 **

现代文:温彦博害怕了,检讨错误,王珪不认错,说 :我原来侍奉隐太子,按罪应当处死,陛下怜悯不杀,安排在谏议大夫这个重要位置上,让我尽忠竭力进行规谏,现在却怀疑我有私心,这是陛下亏待我,不是我辜负陛下。

古文:帝默然惭,遂罢。

现代文:太宗默默无言感到惭愧,于是作罢。

古文:明日,语房玄龄曰: 昔武王不用夷、齐,宣王杀杜伯,自古帝王纳谏固难矣。

现代文:第二天,告诉房玄龄说: 古时周武王不听伯夷叔齐的劝阻,周宣王杀掉了无辜的大夫杜伯,自古以来国君听取劝谏确实困难。

**古文:朕夙夜庶几于前圣,昨责珪等,痛自悔,公等勿惩是不进谏也! **

现代文:我日夜努力学习前代圣明的国君,昨天指责王珪等人,自己很后悔,您诸位千万不要因此害怕而不愿进言劝谏呀!

古文:时珪与玄龄、李靖、温彦博、戴胄、魏征同辅政。

现代文:当时王珪和房玄龄、李靖、温彦博、戴胄、魏征共同辅佐朝政。

**古文:帝以珪善人物,且知言,因谓曰: 卿标鉴通晤,为朕言玄龄等材,且自谓孰与诸子贤? **

现代文:太宗认为王珪熟悉朝臣们的人品,又善于评价,所以对他说 :你有透彻的鉴别能力,替我评品一下房玄龄等人的才干,并说说自己同他们比较谁更贤能?

古文:对曰: 孜孜奉国,知无不为,臣不如玄龄;兼资文武,出将入相,臣不如靖;敷奏详明,出纳惟允,臣不如彦博;济繁治剧,众务必举,臣不如胄;以谏诤为心,耻君不及尧、舜,臣不如征。

现代文:王珪回答说: 孜孜不倦地报效国家,知道该做的就努力地做,我不如房玄龄;文武双全,出征可以当将,回朝可以当相,我不如李靖;陈事进言详尽明白,上传下达忠实公正,我不如温彦博;解决繁重的困难,妥善处理各种问题,我不如戴胄;全心全意地劝谏皇上,巴望皇上跟尧舜一样圣明,我不如魏征。

**古文:至激浊扬清,疾恶好善,臣于数子有一日之长。 **

现代文:说到澄清污浊倡导廉洁,痛恨邪恶珍惜善良,我和以上诸位都有这个优点。

古文:帝称善。

现代文:太宗赞扬说好。

古文:而玄龄等亦以为尽己所长,谓之确论。

现代文:房玄龄等人也认为说透了自己的特点,称这是精确的评论。

古文:进封郡公。

现代文:王珪进封为郡公。

古文:坐漏禁近语,左除同州刺史。

现代文:因泄露翰林院秘密获罪,贬为同州刺史。

古文:帝念名臣,俄召拜礼部尚书兼魏王泰师。

现代文:太宗考虑他是名臣,很快调回朝廷任礼部尚书兼魏王李泰的老师。

古文:王见之,为先拜,珪亦以师自居。

现代文:魏王召见王珪,先向王珪礼拜,王珪也就以老师的身份安然接受。

古文:王问珪何以为忠孝,珪〗曰: 陛下,王之君,事思尽忠;陛下,王之父,事思尽孝。

现代文:魏王请教王珪怎样做才叫忠孝,王珪说: 皇上是您的国君,侍奉他就要竭尽忠诚;皇上又是您的父亲,侍奉他就要竭尽孝心。

**古文:忠孝可以立身,可以成名。 **

现代文:尽忠尽孝可以树立自己,可以成就美名。

**古文:王曰: 忠孝既闻命矣,愿闻所习。 **

现代文:魏王说: 忠孝的道理我已懂了,希望知道从何做起。

**古文:珪曰: 汉东平王苍称 为善最乐 ,愿王志之。 **

现代文:王珪说: 汉朝东平王刘苍说是 为善最乐 ,希望您记住这话。

**古文:帝闻,喜曰: 儿可以无过矣! **

现代文:太宗知道这事,喜悦地说: 泰儿可以不犯过失了!

古文:子敬直,尚南平公主。

现代文:他的儿子王敬直,娶南平公主为妻。

古文:是时,诸主下嫁,以帝女贵,未尝行见舅姑礼。

现代文:当时,各位公主出嫁,因为是皇帝的女儿身份尊贵,还不曾举行拜见公公婆母的礼仪。

**古文:珪曰: 主上循法度,吾当受公主谒见。岂为身荣,将以成国家之美。 **

现代文:王珪说: 皇上是遵循礼仪制度的,我应当受到公主的拜见,正因为她身份尊贵,就用这来显示朝廷的美德。

古文:于是,与夫人坐堂上,主执盥馈乃退。

现代文:于是,他和夫人坐在正厅上,南平公主端来竹舦脸盆进献给公公婆母之后才离开。

古文:其后公主降,有舅姑者,备妇礼,本于珪。

现代文:从此以后公主出嫁,凡是有公公婆母的都要举行全部礼仪,效法王珪。

古文:十三年,病。帝遣公主就第省视,复遣民部尚书唐俭增损药膳。

现代文:贞观十三年,王珪病重,太宗派南平公主回家探望,又派民部尚书唐俭调理药剂饮食。

古文:卒,年六十九。

现代文:去世时,享年六十九岁。

古文:帝素服哭别次,诏魏王率百官临哭。赠吏部尚书,谥曰懿。

现代文:太宗穿上丧服在便殿哭泣悼念。诏令魏王带领众朝臣到王家吊唁,追认他为吏部尚书,谥号为 懿 。

古文:珪少孤且贫,人或馈遗,初无让。

现代文:王珪年幼父母双亡,家境贫寒,有人赠送财物,一点也不推辞。

古文:及贵,厚报之,虽已亡,必酬赡其家。

现代文:他显贵后,给予丰厚的酬谢,即使他本人不在了,也一定要酬报赡养他的家属。

古文:性不苛察,临官务举纲维,去甚不可者,至仆妾亦不见喜愠。

现代文:他秉性不爱追究小节,当官致力于抓好大政方针,杜绝太不应该的事情,直到奴仆妻妾也没看见他嬉笑和生气。

古文:奉寡嫂,家事咨而后行。

现代文:他敬重守寡的嫂子,家里的事情取得她的同意才办理。

古文:教抚孤侄,虽其子不过也。

现代文:教育抚养已成孤儿的侄子,那种精心的程度即使是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超过。

古文:宗族匮乏,周恤之,薄于自奉。

现代文:家境贫寒的亲族,都给予接济,自己的生活却很清淡。

古文:独不作家庙,四时祭于寝,为有司所劾,帝为立庙愧之,不罪也。

现代文:只是没有修建家族祠庙,逢年过节到坟墓上祭祀,被主管官吏弹劾,太宗替他修建了一幢祠庙来羞辱他,但是没有处罚他。

古文:世以珪俭不中礼,少之。

现代文:人们认为他节俭到不合礼仪的程度,轻视他。

**古文:始,隐居时,与房玄龄、杜如晦善,母李尝曰: 而必贵,然未知所与游者何如人,而试与偕来。 **

现代文:当初,隐居终南山时,同房玄龄、杜如晦结为朋友,母亲李氏有一次说: 你要显贵,但不知跟你交往的是什么样的人,你把他们约来看看。

**古文:会玄龄等过其家,李窥大惊,敕具酒食,欢尽日,喜曰: 二客公辅才,汝贵不疑。 **

现代文:恰好房玄龄等人路过他家,母亲暗中观察后大吃一惊,命令备办酒席,让他们高高兴兴玩了一天,她欣喜地说: 这两位客人是公卿宰相一类人才,你将来显贵没有问题。

古文:敬直封南城县男,后坐交皇太子承乾,徙岭外。

现代文:儿子王敬直封南城县男爵号,后来因与皇太子李承乾交往牵连获罪,流放到岭南。

古文:珪孙焘、旭。

现代文:王珪有两个孙子王焘、王旭。

古文:焘,性至孝,为徐州司马。

现代文:王焘,秉性最守孝道,任徐州司马。

古文:母有疾,弥年不废带,视絮汤剂。

现代文:母亲生病,整整一年没有解衣安眠,看护调理汤药。

古文:数从高医游,遂穷其术,因以所学作书,号《外台秘要》,讨绎精明,世宝焉。

现代文:多次跟高明的医生交往,于是研究透了医术,就把研究成果撰写成书,书名《外台秘要》,研究阐发得精细透彻,人们很珍视它。

古文:历给事中、鄴郡太守,治闻于时。

现代文:他历任给事中、邺郡太守,政绩在当时很有影响。

古文:旭,见《酷吏传》。

现代文:王旭,事见本书《酷吏传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