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十一

古文:○魏徵魏徵,字玄成,钜鹿曲城人也。

现代文:魏徵字玄成,巨鹿曲城人。

古文:父长贤,北齐屯留令。

现代文:父亲魏长贤,任北齐屯留县令。

古文:徵少孤贫,落拓有大志,不事生业,出家为道士。

现代文:魏徵幼年丧父,家境贫寒,穷困失意却有远大志向,不从事谋生的职业,出家当了道士。

古文:好读书,多所通涉,见天下渐乱,尤属意纵横之说。

现代文:他喜爱读书,能融会贯通,见天下越来越乱,特别留意先秦纵横家的学说。

古文:大业末,武阳郡丞元宝藏举兵以应李密,召徵使典书记。

现代文:大业末年,武阳郡郡丞元宝藏起兵响应李密,召请魏徵掌管文书。

古文:密每见宝藏之疏,未尝不称善,既闻徵所为,遽使召之。

现代文:李密每次见到元宝藏送来的文书,总称赞写得好,后来听说是魏徵写的,就立即派人把他召来。

古文:徵进十策以干密,虽奇之而不能用。

现代文:魏徵进献十条计策给李密,李密虽感到新奇但未能采用。

古文:及王世充攻密于洛口,徵说密长史郑颋曰: 魏公虽骤胜,而骁将锐卒死伤多矣;又军无府库,有功不赏。战士心惰,此二者难以应敌。

现代文:到了王世充在洛口进攻李密时,魏徵对李密的长史郑廷页说: 魏公李密虽然屡次获胜,但精兵骁将死伤的也很多了;军费又紧张,对有功的不能论功行赏,志气不高,有这两条就难得与敌人硬拼。

古文:未若深沟高垒,旷日持久,不过旬月,敌人粮尽,可不战而退,追而击之,取胜之道。

现代文:不如挖深沟筑高垒,与敌人拖延时间,过不了十天半月,敌人粮尽草绝,不用攻打,他们就会撤兵,那时我们再出兵追击敌人,这就是取胜的方法。

**古文:且东都食尽,世充计穷,意欲死战,可谓穷寇难与争锋,请慎无与战。 **

现代文:况且东都的粮食断绝了,王世充已经无计可施,一心想决一死战,我们实在难与陷入绝境的敌寇争锋,请慎重考虑不要与他们决战。

**古文:颋曰: 此老生之常谈耳! **

现代文:郑廷页说: 这些话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!

**古文:徵曰: 此乃奇谋深策,何谓常谈? **

现代文:魏徵说 :这是出奇制胜的良策,怎么说是老生常谈?

古文:因拂衣而去。

现代文:因此拂衣而去。

古文:及密败,徵随密来降,至京师,久不见知。自请安辑山东,乃授秘书丞,驱传至黎阳。

现代文:李密失败后,魏徵跟随李密归降唐王,到了京师,很长时间都默默无闻,他自己请求去安抚山东,于是授命为秘书丞,驱驾驿车赶到黎阳。

古文:时徐世勣尚为李密拥众,徵与世勣书曰:

现代文:那时,徐世责力还是李密的部将,魏徵给徐世责力写信说:

古文:自隋末乱离,群雄竞逐,跨州连郡,不可胜数。

现代文: 自从隋末政局混乱,群雄竞相追逐,跨州连郡,不可胜数。

古文:魏公起自叛徒,奋臂大呼,四方响应,万里风驰,云合雾聚,众数十万。

现代文:魏公李密起兵叛隋,振臂大呼,四方响应如万里风驰,似云合雾聚,一下子就聚集了几十万人。

古文:威之所被,将半天下,破世充于洛口,摧化及于黎山。

现代文:声威遍及近半个天下,在洛口破王世充,在黎山摧毁宇文化及。

古文:方欲西蹈咸阳,北凌玄阙,扬旌瀚海,饮马渭川,翻以百胜之威,败于奔亡之虏。

现代文:正准备向西占领咸阳,往北进攻玄阙,让自己的旌旗飘扬在瀚海,让自己的战马到渭川饮水,不料有百胜之威反而败在奔逃的敌军之手。

古文:固知神器之重,自有所归,不可以力争。是以魏公思皇天之乃睠,入函谷而不疑。

现代文:由此可见,天下的归属已成定局,不能以力抗争,因此魏公感念皇天才回头反省,进入函谷关而没有疑虑。

古文:公生于扰攘之时,感知己之遇。根本已拔,确乎不动,鸠合遗散,据守一隅。

现代文:您生于混乱之时,感念知己之遇,在根已拔掉的情况下,还坚持不动摇,纠集溃散的兵马,据守在一方。

古文:世充以乘胜余勇,息其东略;建德因侮亡之势,不敢南谋。

现代文:王世充趁着战胜的余勇,在他东边的地域休养生息,窦建德处在失败受辱的形势,不敢对南方有所图谋。

古文:公之英声,足以振于今古。

现代文:你的美好的名声,足可以振动古今。

古文:然谁无善始,终之虑难。

现代文:然而谁没有好的开始,可结局却难以预料。

古文:去就之机,安危大节。

现代文:把握去留进退的时机,是安危的关键。

古文:若策名得地,则九族廕其余辉;委质非人,则一身不能自保。

现代文:假如做官得到封地,九族就会受到余辉的庇护,如果投靠的人不得当,自己一身还不能自保。

古文:殷鉴不远,公所闻见。

现代文:殷灭夏的鉴戒不远,是你能够看到听到的。

古文:孟贲犹豫,童子先之,知几其神,不俟终日。

现代文:古代勇士孟贲迟疑不决,童子都能在他之先做出决断,智慧接近神明,不整天等待。

古文:今公处必争之地,乘宜速之机,更事迟疑,坐观成败,恐凶狡之辈,先人生心,则公之事去矣。

现代文:现在您处在兵家必争之地,应当速急乘机谋划,如果遇事迟疑不决,坐观成败,恐怕凶险狡诈之辈,先生出异心,那么您的大事就无法挽回了。

古文:世勣得书,遂定计遣使归国,开仓运粮,以馈淮安王神通之军。

现代文:世责力得到书信,于是决定派使者到长安表示归顺唐朝,并开仓运粮,送给淮安王神通的军队。

古文:俄而建德悉众南下,攻陷黎阳,获徵,署为起居舍人。

现代文:不久,窦建德率军南下,攻陷黎阳,俘获了魏徵,任命他为起居舍人。

古文:及建德就擒,与裴矩西入关。

现代文:后来窦建德被李世民擒获,魏徵与裴矩西行入潼关。

古文:隐太子闻其名,引直洗马,甚礼之。

现代文:隐太子建成早已听说魏徵的名气,把他召为洗马,非常恭敬他。

古文:徵见太宗勋业日隆,每劝建成早为之所。

现代文:魏徵见太宗屡建功勋,威望越来越高,常常劝建成早定对策。

**古文:及败,太宗使召之,谓曰: 汝离间我兄弟,何也? **

现代文:太子建成失败后,太宗派人召见魏徵,对魏徵说: 你离间我兄弟关系,这是为什么?

**古文:徵曰: 皇太子若从徵言,必无今日之祸。 **

现代文:魏徵说: 太子如果听从了我的意见,一定不会遭到今天的杀身之祸。

古文:太宗素器之,引为詹事主簿。

现代文:太宗平素就器重魏徵的敢于直言,于是任命他为詹事主簿。

古文:及践祚,擢拜谏议大夫,封钜鹿县男,使安辑河北,许以便宜从事。

现代文:太宗即位后,提升魏徵为谏议大夫,封巨鹿县男,派他安抚河北,授予他遇事可酌情处理的权力。

古文:徵至磁州,遇前宫千牛李志安、齐王护军李思行锢送诣京师。

现代文:魏徵到了磁州,遇到前东宫千牛李志安、齐王护军李思行锁在囚车中押解京师。

古文:徵谓副使李桐客曰: 吾等受命之日,前宫、齐府左右,皆令赦原不问。

现代文:魏徵对副使李桐客说 :我们动身时刚得到皇上的诏命,前东宫、齐王府的旧人都一律赦免不问。

古文:今复送思行,此外谁不自疑?

现代文:现在又把李思行等押送京师,这样做其他的人谁还再相信皇上的诏令而不疑虑呢?

古文:徒遣使往,彼必不信,此乃差之毫厘,失之千里。且公家之利,知无不为,宁可虑身,不可废国家大计。

现代文:朝廷派我们安抚山东,人们一定不会相信,这岂不是差之毫厘、失之千里,况且有关国家利益,明白了没有不去做的,宁可自己承担责任,也不能损害国家大计。

古文:今若释遣思行,不问其罪,则信义所感,无远不臻。

现代文:现在如果释放李思行他们,不再追究他们的罪责,那么信义的感召就会远达天下。

古文:古者,大夫出疆,苟利社稷,专之可也。

现代文:古时大夫出使,只要是对国家有利,就可以自己做主。

**古文:况今日之行,许以便宜从事,主上既以国士见待,安可不以国士报之乎? **

现代文:况且我们这次出使,皇上给予我们灵活行事的权力。皇上既然对我们以国士相待,我们怎能不以国士相报呢?

古文:即释遣思行等,仍以启闻,太宗甚悦。

现代文:副使同意,立即释放了李思行等人,并上书呈报皇上,太宗非常高兴。

古文:太宗新即位,励精政道,数引徵入卧内,访以得失。

现代文:太宗刚即位,励精图治,多次把魏徵召到卧室里,单独询问治国施政的得失。

古文:徵雅有经国之才,性又抗直,无所屈挠。太宗与之言,未尝不欣然纳受。

现代文:魏徵很有治理国家的才干,性情又耿直,从不退缩屈服,太宗与他谈论,总是欣然接受他的意见。

古文:徵亦喜逢知己之主,思竭其用,知无不言。

现代文:魏徵也为遇到赏识自己的君主而喜不自胜,于是把心里的想法全部说出来,毫不隐瞒。

**古文:太宗尝劳之曰: 卿所陈谏,前后二百余事,非卿至诚奉国,何能若是? **

现代文:太宗曾经慰劳魏徵说 :您所陈述进谏的事,前后有二百多项,不是您至诚报效国家,怎么能够这样?

古文:其年,迁尚书左丞。

现代文:那年,太宗又升任他为尚书左丞。

古文:或有言徵阿党亲戚者,帝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案验无状,彦博奏曰: 徵为人臣,须存形迹,不能远避嫌疑,遂招此谤。

现代文:有人诽谤魏徵包庇自己的亲戚,太宗派御史大夫温彦博去查办,结果查无实据,温彦博向太宗奏道: 魏徵作为一个臣子,应该使自己的行为显明,他不能远避嫌疑,以致遭受这些没有根据的诽谤。

**古文:虽情在无私,亦有可责。 **

现代文:虽然没有私情,也应当受到责备。

**古文:帝令彦博让徵,且曰: 自今后不得不存形迹。 **

现代文:太宗叫温彦博去责备魏徵,并说: 从今以后,行为不得不存痕迹。

古文:他日,徵入奏曰: 臣闻君臣协契,义同一体。

现代文:第二天,魏徵入朝上奏太宗说: 我听说君臣一心,如同一个整体。

**古文:不存公道,唯事形迹,若君臣上下,同遵此路,则邦之兴丧,或未可知。 **

现代文:置国家大事于不顾,一味追求行为显露痕迹,如果君臣上下都共同遵循这条道路,那么国家的兴衰就难以预料了。

**古文:帝瞿然改容曰: 吾已悔之。 **

现代文:太宗大惊失色说 :我已经悔悟这件事了。

**古文:徵再拜曰: 愿陛下使臣为良臣,勿使臣为忠臣。 **

现代文:魏徵又跪下说 :愿陛下让臣做良臣,不要让臣做忠臣。

**古文:帝曰: 忠、良有异乎? **

现代文:太宗说: 忠臣、良臣有不同的地方吗?

古文:徵曰: 良臣,稷、契、咎陶是也。忠臣,龙逢、比干是也。

现代文:魏徵说 :稷、契、咎陶就是良臣,龙逢、比干就是忠臣。

古文:良臣使身获美名,君受显号,子孙传世,福禄无疆。

现代文:良臣使自身获得美名,君主得到光耀的称号,子孙世代相传,福禄无边。

古文:忠臣身受诛夷,君陷大恶,家国并丧,空有其名。

现代文:忠臣自身遭祸被杀,君主陷于愚昧、凶暴的境地,国破家亡,只得到一个忠臣的空名。

**古文:以此而言,相去远矣。 **

现代文:从这说来,忠臣、良臣相差就远了。

古文:帝深纳其言,赐绢五百匹。

现代文:太宗深深地被魏徵的话打动了,赐给魏徵绢五百匹。

古文:贞观三年,迁秘书监,参预朝政。

现代文:贞观二年,魏徵升任秘书监,参预朝政。

古文:徵以丧乱之后,典章纷杂,奏引学者校定四部书。

现代文:魏徵因为感到国家经历了丧乱之后,图籍散失,制度、法令纷乱繁杂,奏报朝廷组织学者校定四部书。

古文:数年之间,秘府图籍,粲然毕备。

现代文:几年之间,秘府中收藏的书籍,精要而又完备。

古文:时高昌王麹文泰将入朝,西域诸国咸欲因文泰遣使贡献,太宗令文泰使人厌怛纥干往迎接之。

现代文:当时高昌王麴文泰准备入京朝见皇帝,西域各国都想乘麴文泰入朝的机会,派使者给皇帝进贡,太宗命文泰的使臣厌怛纥干前去迎接西域各国使臣。

古文:徵谏曰: 中国始平,疮痍未复,若微有劳役,则不自安。

现代文:魏徵规劝说 :天下刚刚平定,战乱的创伤还未恢复,如果稍有劳役,自己就不得安宁。

古文:往年文泰入朝,所经州县,犹不能供,况加于此辈。

现代文:往年文泰入京朝见皇上,所经过的州县,尚且疲于供给,何况又加上西域各国的使臣。

古文:若任其商贾来往,边人则获其利;若为宾客,中国即受其弊矣。

现代文:假如让西域的人以商人的身份来往,边地人民就会因此得利;如果作为宾客前来。国中就会消耗大量资财而深受其害。

古文:汉建武二十二年,天下已宁。西域请置都护、送侍子,光武不许,盖不以蛮夷劳弊中国也。

现代文:东汉建武二十二年,天下已经安定,西域请求东汉设置都护、派遣王子入京侍奉皇帝,光武帝不准许,是不愿因为异族而使中原消耗劳力资财受害。

古文:今若许十国入贡,其使不下千人,欲使缘边诸州何以取济?

现代文:现在如果答应十国使者入京进贡,它们的使者不下千人,将使边地各州怎么应付?

**古文:人心万端,后虽悔之,恐无所及。 **

现代文:人的心性各异、头绪万端,过后即使后悔,恐怕就来不及了。

古文:上善其议。时厌怛纥干已发,遽追止之。

现代文:太宗认为魏徵的意见很好,当时厌怛纥干已经出发,太宗命人立即追赶制止了他。

古文:后太宗幸九成宫,因有宫人还京,憩于湋川县之官舍。

现代文:后来太宗到九成宫游玩,因有宫人回京,住在氵韦川县的官舍里。

古文:俄又右仆射李靖、侍中王珪继至,官属移宫人于别所而舍靖等。

现代文:不久右仆射李靖、侍中王王圭接着到来,县吏把宫人移到别的住所,让出官舍给李靖等住。

古文:太宗闻之,怒曰: 威福之柄,岂由靖等?

现代文:太宗听说这件事,发怒说: 威力福禄的权柄,难道是由李靖等掌握的吗?

**古文:何为礼靖而轻我宫人! **

现代文:为什么礼待李靖而轻视我的宫人!

古文:即令案验湋川官属及靖等。

现代文:立即命令审查氵韦川县吏和李靖等人。

古文:徵谏曰: 靖等,陛下心膂大臣;宫人,皇后扫除之隶。

现代文:魏徵劝阻道 :李靖等人,都是陛下的心腹大臣,宫人不过是后宫打扫庭院的奴婢。

古文:论其委付,事理不同。

现代文:论他们付托的使命,事理各不相同。

古文:又靖等出外,官吏访朝廷法式,归来,陛下问人间疾苦。

现代文:再说李靖等外出,官吏要向他们询问朝廷法度,他们回来,陛下要向他们询问民间疾苦。

古文:靖等自当与官吏相见,官吏亦不可不谒也。

现代文:李靖等理所当然要与官吏相见,官吏也不能不拜见他们。

古文:至于宫人,供食之外,不合参承。

现代文:至于宫人,供奉饮食之外,无须参见侍候。

**古文:若以此罪责县吏,恐不益德音,徒骇天下耳目。 **

现代文:如果因此怪罪责罚官吏,恐怕有损皇上的声誉,使天下人听了感到惊骇。 太宗说 :您说得对。

古文:帝曰: 公言是也。 乃释官吏之罪,李靖等亦寝而不问。

现代文:于是开释了官吏的罪名,李靖等仍然住在官舍里,也不再查问了。

古文:寻宴于丹霄楼,酒酣。太宗谓长孙无忌曰: 魏徵、王珪,昔在东宫,尽心所事,当时诚亦可恶。

现代文:不久,太宗在丹霄楼设宴,饮酒之中酒兴正浓时,太宗对长孙无忌说: 魏徵、王王圭,从前在东宫,尽心侍奉隐太子建成,当时那么忠心也确实可恶。

古文:我能拔擢用之,以至今日,足为无愧古人。

现代文:我能提拔任用他们,以至今日,足以说明我是无愧于古人的了。

**古文:然徵每谏我不从,发言辄即不应,何也? **

现代文:但魏徵每当他进谏我没有听从时,我发话他就不马上答应,这是为什么呢?

**古文:对曰: 臣以事有不可,所以陈论,若不从辄应,便恐此事即行。 **

现代文:魏徵回答说 :臣认为事情有不合适的地方,所以才进谏,如果陛下不听规劝而臣马上答应,那恐怕事情就会照样施行。

**古文:帝曰: 但当时且应,更别陈论,岂不得耶? **

现代文:太宗说: 只管当时答应,有机会再另外陈述意见,难道不行吗?

**古文:徵曰: 昔舜诫群臣: 尔无面从,退有后言。 **

现代文:魏徵说 :从前舜告诫群臣说 :你们不要当面顺从我,退下后又有话说。

**古文:若臣面从陛下方始谏,此即 退有后言 ,岂是稷、契事尧、舜之意耶? **

现代文:如果臣当面顺从陛下又找机会陈述意见,这就是 退下后又有话说 ,难道是稷、契事奉尧、舜的办法吗?

**古文:帝大笑曰: 人言魏徵举动疏慢,我但觉妩媚,适为此耳。 **

现代文:太宗大笑说: 别人说魏徵举动粗野、傲慢,我却觉得妩媚,正是因为这些啊。

**古文:徵拜谢曰: 陛下导之使言,臣所以敢谏,若陛下不受臣谏,岂敢数犯龙鳞? **

现代文:魏徵拜谢说 :陛下启发引导臣让臣说话,所以臣敢于进谏,如果陛下不接受臣的进谏,怎么敢多次触犯皇上的尊严呢?

古文:是月,长乐公主将出降,帝以皇后所生,敕有司资送倍于永嘉长公主。

现代文:那月,长乐公主将要出嫁,太宗因她是皇后所生,命令有关部门办的嫁妆比永嘉长公主多一倍。

古文:徵曰: 不可。

现代文:魏徵说 :不行。

**古文:昔汉明欲封其子,云 我子岂与先帝子等?可半楚、淮阳。 **

现代文:从前汉明帝准备授封地给他的儿子,说 我的儿子怎么能与先帝的儿子等同,可封给他楚地、淮阳的一半。

古文:前史以为美谈。

现代文:以前的吏书把这事作为美谈。

古文:天子姊妹为长公主,子为公主,既加 长 字,即是有所尊崇。

现代文:天子的姊妹是长公主,天子的女儿是公主,既然加 长 字,就是有它的尊荣显贵。

**古文:或可情有浅深,无容礼相逾越。 **

现代文:感情可以有深有浅,但不容许超越了礼仪制度。

古文:上然其言,入告长孙皇后,后遣使赍钱四十万、绢四百匹,诣徵宅以赐之。

现代文:太宗认为他说得对,入宫告诉长孙皇后,然后派使者送钱四十万、绢四百匹,到魏徵的住宅赐给他。

古文:寻进爵郡公。

现代文:不久魏徵晋升爵位为郡公。

古文:七年,代王珪为侍中,尚书省滞讼有不决者,诏徵评理之。

现代文:贞观七年,魏徵代王王圭任侍中,尚书省长期积压没有判决的诉讼案,太宗命魏徵秉公处理。

古文:徵性非习法,但存大体,以情处断,无不悦服。

现代文:魏徵不大熟悉法律,但能抓住根本原则,依实际情况处理,大家都心悦诚服。

古文:初,有诏遣令狐德棻、岑文本撰《周史》,孔颖达、许敬宗撰《隋史》,姚思廉撰《梁》、《陈史》,李百药撰《齐史》。

现代文:当初,太宗命令狐德、岑文本撰修《周史》,孔颖达、许敬宗撰《隋史》,姚思廉撰《梁史》、《陈史》,李百药撰《齐史》。

古文:徵受诏总加撰定,多所损益,荐在简正。

现代文:魏徵受诏总加撰定,对书稿多有删补,力求达到简明正确。

古文:《隋史》序论,皆徵所作、《梁》、《陈》、《齐》各为总论,时称良史。

现代文:《隋史》的序、论,都是魏徵所做,并为梁、陈、齐各史撰写总论,被当时称为良史。

古文:史成,加左光禄大夫,进封郑国公,赐物二千段。

现代文:史书撰成后,魏徵加封左光禄大夫,晋爵郑国公,赐绢二千段。

古文:徵自以无功于国,徒以辩说,遂参帷幄,深惧满盈,后以目疾频表逊位。

现代文:魏徵自认为对国家没有功,只不过是凭借辩论、游说,就参与决策,深怕遭遇好到头会有亏损,后来借口眼疾多次请求辞位。

古文:太宗曰: 朕拔卿于雠虏之中,任公以枢要之职,见朕之非,未尝不谏。

现代文:太宗说 :朕把你从虏获的敌军中提拔起来,任命你担任关键的职务,见到我的过失,没有不直言劝谏的。

古文:公独不见金之在矿也,何足贵哉?

现代文:你难道没有看到金在矿里,有什么值得珍贵的呢?

古文:良冶锻而为器,便为人所宝,朕方自比于金,以卿为良匠。

现代文:好的工匠把它冶炼、锻造成器物,就被人们当作宝贝,朕正是把自己比做金矿,把你当成好的工匠。

**古文:卿虽有疾,未为衰老,岂得便尔? **

现代文:你虽然有病,但还未衰老,哪能就这样辞官呢?

古文:其年,徵又面请逊位,太宗难违之,乃拜徵特进,仍知门下事。

现代文:那年,魏徵又当面请求辞位,太宗很难违背他的请求。于是拜魏徵为特进,仍旧让他掌管门下省事务。

古文:其后又频上四疏,以陈得失。

现代文:那以后魏徵又先后上了四道奏疏,用来陈述政事的得失。

古文:其一曰:

现代文:其一曰:

古文:臣观自古受图膺运,继体守文,控御英杰,南面临下,皆欲配厚德于天地,齐高明于日月,本枝百代,传祚无穷。

现代文: 臣观察自古帝王为受瑞图应运而兴,继承王位遵守法度,控制英杰,统治天下,都想让宽厚仁德与天地媲美,高尚明达与日月齐光,子孙百代,传福无穷。

古文:然而克终者鲜,败亡相继,其故何哉?

现代文:然而能善终者少,失败灭亡相继出现,这是什么缘故呢?

古文:所以求之失其道也。殷鉴不远,可得而言。

现代文:所以要探求失去天下的规律,隋朝的借鉴不远,可以得到而把它说出来。

古文:昔在有隋,统一寰宇,甲兵强盛,四十余年,风行万里,威动殊俗;一旦举而弃之,尽为他人之有。

现代文: 过去隋朝,统一天下,兵甲强盛,据有天下三十多年,教化风行万里,威力使异邦人感到震慑,一旦丧失天下,都成为他人所有。

古文:彼炀帝岂恶天下之治安,不欲社稷之长久,故行桀虐,以就灭亡哉?

现代文:那隋炀帝难道讨厌天下太平,不求国家长久,所以施行桀的暴虐,用来造成国家的灭亡吗?

古文:恃其富强,不虞后患。

现代文:这是他依仗国家的富强,不考虑后患的缘故。

古文:驱天下以从欲,罄万物以自奉,采域中之子女,求远方之奇异。

现代文:驱使天下的人来满足自己放纵的欲望,用尽万物来奉养自己,搜求国内的女子,搜刮远方的奇珍异宝。

古文:宫宇是饰,台榭是崇,徭役无时,干戈不戢。

现代文:修饰宫宇,筑高台榭,徭役不断,战争不息。

古文:外示威重,内多险忌。谗邪者必受其福,忠正者莫保其生。

现代文:向外显示自己的威严,对内常常阴险猜忌,谗佞邪恶的人必定得到好处,忠心正直的人却自身不保。

古文:上下相蒙,君臣道隔,人不堪命,率土分崩。

现代文:上下相互欺骗,君臣隔绝不通,人们无法活命,境内分崩离析。

古文:遂以四海之尊,殒于匹夫之手,子孙殄灭,为天下笑,深可痛哉!

现代文:因而导致君王死于匹夫之手,子孙绝灭,被天下人耻笑,让人十分痛心啊!

古文:圣哲乘机,拯其危溺,八柱倾而复正,四维绝而更张。

现代文: 圣人乘此机会,拯救天下的危难,重正倾倒的八柱,申张绝灭的四维。

古文:远肃迩安,不逾于期月;胜残去杀,无待于百年。

现代文:使远处恭敬近处安宁,不用超过一个月;使凶残人从善,废除死刑,不须等待百年。

古文:今宫观台榭,尽居之矣;奇珍异物,尽收之矣;姬姜淑媛,尽侍于侧矣;四海九州,尽为臣妾矣。

现代文:现在隋帝的宫殿楼台,陛下全都住了;奇珍异物,陛下全都收下来了;贵妇美女,都在陛下身边侍候;四海九州的人,都成为陛下的臣妾。

古文:若能鉴彼之所以亡,念我之所以得,日慎一日,虽休勿休。

现代文:陛下如果能借鉴隋朝之所以灭亡的原因,思索我朝之所以得天下的原因,一天比一天谨慎,把盛世当成危难之时。

古文:焚鹿台之宝衣,毁阿房之广殿,惧危亡于峻宇,思安处于卑宫,则神化潜通,无为而理,德之上也。

现代文:焚毁隋宫的宝衣,废弃阿房的广殿,害怕危险脱离高大的殿宇,追求安宁住在低矮的宫室,那就出神入化,无为而治。这是德的最高境界。

古文:若成功不毁,即仍其旧,除其不急,损之又损。

现代文:如果已经成就的事业不败落,继承原有的传统,取消不急迫的事物,减少再减少。

古文:杂茅茨于桂栋,参玉砌以土阶,悦以使人,不竭其力,常念居之者逸,作之者劳,亿兆悦以子来,群生仰而遂性,德之次也。

现代文:在桂栋中杂以茅草,在玉阶中参以土阶,用人叫人悦服,不把劳力用尽。常考虑士人的安逸、百姓的劳苦,万民欢迎您驾临,众生仰慕而遂心。这是德的次一等境界。

古文:若惟圣罔念,不慎厥终,忘缔构之艰难,谓天命之可恃。忽彩椽之恭俭,追雕墙之侈靡,因其基以广之,增其旧而饰之。

现代文:如果不慎重地考虑后果,忘记创业的艰难,认为天命可以依恃,忽视采椽的恭俭,追求雕情的奢侈,在旧有的基址上扩建宫殿,加以装饰。

古文:触类而长,不思止足,人不见德,而劳役是闻,斯为下矣。

现代文:见到什么就扩展什么,欲望不知道满足,人们看不到君主的德政,而只听到要去服劳役的事,这是德中的下等。

古文:譬之负薪救火,扬汤止沸,以乱易乱,与乱同道,莫可则也,后嗣何观,则人怨神怒;人怨神怒,则灾害必下,而祸乱必作。

现代文:好像是背着柴禾去救火,用开水去浇息水的沸腾,以暴乱更替暴乱,走上动乱道路,没有可以让后人效法的准则,导致民怨神怨;民怨神怨,那么灾害就会发生,祸乱就必然兴起。

古文:祸乱既作,而能以身名令终者,鲜矣!

现代文:祸乱已经兴起,而能使自己的躯体名声善终的不多啊。

古文:顺天革命之后,隆七百之祚,贻厥孙谋,传之万世,难得易失,可不念哉!

现代文:周武王顺应天命改朝换代,兴隆了七百年的江山,传给子孙万代,得来不易而失去却很简单,可不深思吗?

古文:其二曰:

现代文:其二曰:

古文:臣闻求木之长者,必固其根本;欲流之远者,必浚其泉源;思国之安者,必积其德义。

现代文: 我听说想要树木生长,一定要使它的根长得牢固;想要水流得远,一定要疏通它的源头;想让国家安定的人,就一定积聚自己的道德仁义。

古文:源不深而岂望流之远,根不固而何求木之长?

现代文:源头不深哪能指望水流得远,根不牢固怎么能要树木生长。

古文:德不厚而思国之治,虽在下愚,知其不可,而况于明哲乎!

现代文:道德仁义不厚重而想国家安定,即使最愚蠢的人,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。何况明智的人呢!

古文:人君当神器之重,居域中之大,将崇极天之峻,永保无疆之休。

现代文:国君担负着治理天下的重任,在天地之间处于至高无上的地位,将达到无穷之高,永保无穷之美。

古文:不念于居安思危,戒贪以俭;德不处其厚,情不胜其欲,斯亦伐根以求木茂,塞源而欲流长者也。

现代文:如果不考虑在安乐中想到危难,用俭朴戒除奢侈,如果道德不能保持厚重,感情不能战胜贪欲,这也像砍树根而求树长得茂盛,塞水源而想水流得长一样。

古文:凡百元首,承天景命,莫不殷忧而道著,功成而德衰。

现代文: 古代所有的君王,都是承受上天授予的使命,没有不是深深忧虑而道义显著,功业完成而道德衰落的。

古文:有善始者实繁,能克终者盖寡,岂其取之易而守之难乎?

现代文:有好的开端的的确很多,能够善终的却很少。难道是取得天下容易守住天下难吗?

古文:昔取之而有余,今守之而不足,何也?

现代文:过去取得天下游刃有余,现在守住天下却力不从心,这是为什么呢?

古文: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,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。

现代文:在忧患深重时必定竭尽诚心地对待下面的人,一旦达到目的就放纵自己的感情傲慢地待人接物。

古文:竭诚则胡越为一体,傲物则骨肉为行路。

现代文:竭尽诚心,那么胡、越也可以结为一体;傲慢待人,那么骨肉至亲也会像路人一样。

古文:虽董之以严刑,振之以威怒,终苟免而不怀仁,貌恭而不心服。

现代文:即使用严酷的刑罚来督查人,用威力暴怒来震慑人,最终只能使人苟且免刑而不怀念君王的仁慈,态度恭敬而内心不服。

古文:怨不在大,可畏惟人。

现代文:怨恨不在于大小,可怕的只有人民。

古文:载舟覆舟,所宜深慎。奔车朽索,其可忽乎?

现代文:人民像水一样,既可负载船只,也可倾覆船只,所以应当十分慎重,朽烂的绳子驾着奔驰的车,难道是可以忽视的吗?

古文:君人者,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,将有所作则思知止以安人,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,惧满溢则思江海而下百川,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,恐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,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,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,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,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。

现代文: 为人君者,果真见到自己想要的,就应用知足来警戒自己;将有劳作就应想到停止使人民安宁;想到地位高的危险,就要谦让虚心加强自我修养;害怕骄傲自满会造成损失,就考虑要像江海容纳百川一样放宽度量;喜爱游玩,就应想到皇帝一年打猎三次的限度;担心意志懈怠,就想到办事始终都要谨慎;忧虑会受到蒙蔽,就要想到虚心采纳下面的意见;要想避开谗邪,就想到端正自身的品性而斥退邪恶小人;给人赏赐,就应想到不因为高兴而奖赏不当;给人处罚,就应想到不因为发怒而滥施刑罚。

古文:总此十思,弘兹九德,简能而任之,择善而从之。

现代文:完全做到这十件应当深思的事情,发扬光大这九种美德,选拔有才能的人而加以任用,选择好的意见而加以采纳。

古文:则智者尽其谋,勇者竭其力,仁者播其惠,信者效其忠。

现代文:那么智慧的人就能完全贡献他的谋略,勇敢的人就能竭尽他的全力,仁义的人就能传布他的恩惠,有信用的人就会献出他的忠心。

古文:文武争驰,君臣无事,可以尽豫游之乐,可以养松乔之寿,鸣琴垂拱,不言而化。

现代文:文人武士争相驰骋,君主臣下相安无事,尽情享受游玩的乐趣,修养身心达到松乔的高寿,鸣琴奏乐,垂衣拱手,不用言词而达到教化。

古文:何必劳神苦思,代下司职,役聪明之耳目,亏无为之大道哉!

现代文:何必劳神苦思,代替下属履行职责,役使聪明的耳目,有损无为而治的大道呢?

古文:其三曰:

现代文:其三曰:

**古文:臣闻《书》曰: 明德慎罚,惟刑恤哉! **

现代文: 臣听《尚书》上说: 宣扬道德慎用处罚,刑罚是最应慎重的!

古文:《礼》云: 为上易事,为下易知,则刑不烦矣。

现代文:《礼记》说: 处在上位的人容易侍奉,处在下位的人容易了解,那么刑罚就不会繁多。

**古文:上多疑则百姓惑,下难知则君长劳矣。 **

现代文:处在上位的人多疑,那么百姓就会迷惑;处在下位的人难于了解,那么君长就会劳苦。

古文:夫上易事,下易知,君长不劳,百姓不惑。

现代文:处在上位的人容易侍奉,处在下位的人容易了解,那么君长就不会疲劳,百姓就不会迷惑。

古文:故君有一德,臣无二心;上播忠厚之诚,下竭股肱之力,然后太平之基不坠, 康哉 之咏斯起。

现代文:所以君主有一种美德,臣下就不会有二心,君主传布忠厚的诚信,臣下竭尽全身的力量,然后太平的根基就会牢固, 康哉 的吟咏就从这里兴起。

古文:当今道被华夷,功高宇宙,无思不服,无远不臻。

现代文:现在大道覆盖天下,功高宇宙,无思不服,无远不达。

古文:然言尚于简大,志在于明察,刑赏之本,在乎劝善而惩恶。帝王之所以与天下为画一,不以亲疏贵贱而轻重者也。

现代文:言论崇尚简明宏大,志向在于明察,刑罚赏赐的根本在于劝善惩恶,所以帝王在运用刑罚时天下依据同一的标准,不因为亲疏贵贱而有所轻重。

古文:今之刑赏,未必尽然。

现代文:现在的刑罚赏赐,却未必都是这样。

古文:或申屈在乎好恶,轻重由乎喜怒。

现代文:有时断事的曲直出于自己的喜好或厌恶,量刑的轻重取决于自己的高兴或恼怒。

古文:遇喜则矜其刑于法中,逢怒则求其罪于事外;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,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。

现代文:遇上高兴的时候就惜于用刑,在法律上徇私情,遇上恼怒的时候就背离法律寻找别人的罪过,对自己喜爱的人赞美言过其实,对自己厌恶的人就故意挑剔毛病。

古文:瘢痕可求,则刑斯滥矣;毛羽可出,则赏典谬矣。

现代文:毛病可以挑出来,那么刑罚就因此而过度;赞美之词言过其实,那么就会赏赐不当。

古文:刑滥则小人道长,赏谬则君子道消。

现代文:刑罚过度,小人之道就会增长;赏赐不当,君子之道就会消亡。

古文:小人之恶不惩,君子之善不劝,而望治安刑措,非所闻也。

现代文:小人的恶行不惩罚,君子的善行不奖励,而希望天下太平,刑罚弃而不用,这是我没有听说过的。

古文:且夫豫暇清谈,皆敦尚于孔、老;威怒所至,则取法于申、韩。

现代文: 况而且空闲时清谈,都笃信崇尚孔子、老子;发威动怒时,就效法申不害、韩非子。

古文:直道而行,非无三黜,危人自安,盖亦多矣。

现代文:走正道的人,不是没有被罢免三次的,嫁祸别人以自求安宁,这样的事也很多了。

古文:故道德之旨未弘,刻薄之风已扇。

现代文:所以道德的宗旨还未弘扬,刻薄的风气却已经煽起。

古文:夫上风既扇,则下生百端,人竞趋时,则宪章不一,稽之王度,实亏君道。

现代文:上面的风已经煽起,那么下面就生出事端,人们竞相随时势转移,宪章就不统一,考察王家的法度,确实有损君王的大道。

古文:昔州黎上下其手,楚国之法遂差;张汤轻重其心,汉朝之刑以弊。

现代文:从前州黎与人串通作弊,楚国的法律就遭破坏;张汤心里有所轻重,汉朝的刑罚就出弊病。

古文:人臣之颇僻,犹莫能申其欺罔,况人君之高下,将何以措其手足乎!

现代文:人臣的偏颇,尚不能识破他的蒙骗,况且君王居高临下,又将使人怎么举手投足呢?

古文:以睿圣之聪明,无幽微而不烛,岂神有所不达,智有所不通哉?

现代文:凭圣上的聪明,没有幽暗的地方不被照亮,哪里会有精神不能达到、智慧不能通晓的地方呢?

古文:安其所安,不以恤刑为念;乐其所乐,遂忘先笑之变。

现代文:自求安逸不以慎用刑罚为念;只求笑乐,于是忘了褒姒一笑所引发的变故。

古文:祸福相倚,吉凶同域,唯人所召,安可不思?

现代文:祸福相依,吉凶同域,只是人自己招来的,怎么可以不思索呢?

古文:顷者责罚稍多,威怒微厉,或以供给不赡,或以人不从欲,皆非致治之所急,实乃骄奢之攸渐。

现代文:近来责罚渐渐增多,威怒暗暗加重,有的是因为供应不充足,有的是因为别人不能顺从自己的欲望,这些都不是为达到太平急需办理的事务,实在是骄奢的浸染。

古文:是知贵不与骄期而骄自来,富不与奢期而奢自至,非徒语也。

现代文:由此知道尊贵没有与骄傲相约而骄傲自来,富裕没有与奢侈相约,奢侈自到,这并不是空话。

古文:且我之所代,实在有隋,隋氏乱亡之源,圣明之所临照。

现代文: 况且我们所取代的是隋朝,隋朝动乱灭亡的根源,可以作为圣明的对照。

古文:以隋氏之甲兵,况当今之士马;以隋氏之府储藏,譬今日之资储;以隋氏之户口,校今时之百姓。度长计大,曾何等级?

现代文:以隋朝的军队,比今日的兵马;以隋朝的仓库,比今日的储备;以隋朝的户口,比今日的百姓;计量其长短大小,有多大差别呀!

古文:然隋氏以富强而丧败,动之也;我以贫寡而安宁,静之也。

现代文:然而隋朝以富强而灭亡,原因是国家的动荡;我们依贫困而安宁,原因是国家平静。

古文:静之则安,动之则乱,人皆知之,非隐而难见也,微而难察也。

现代文:平静就安宁,动荡就混乱,大家都知道,并不是隐晦难见、细微难察的道理。

古文:鲜蹈平易之途,多遵覆车之辙,何哉?

现代文:不走平坦的道路,而遵循已倾覆的车子的辙迹,这是为什么呢?

古文:在于安不思危,治不念乱,存不虑亡之所致也。

现代文:在于安宁时没有想到危险,太平时没有想到动乱,生存时没有想到灭亡所导致的。

古文:昔隋氏之未乱,自谓必无乱;隋氏之未亡,自谓必不亡。

现代文:过去隋朝没有乱的时候,自以为一定不会乱;还没有亡的时候,自以为一定不会亡。

古文:所以甲兵屡动,徭役不息,至于身将戮辱,竟未悟其灭亡之所由也,可不哀哉!

现代文:所以屡次发动战争,徭役不息,直到被杀受辱,竟然还没有明白自己灭亡的原因,不可悲吗!

古文:臣愿当今之动静,思隋氏以为鉴,则存亡治乱,可得而知。

现代文: 照相貌的美丑,一定要用静止的水;照看国家的安危,一定要找已灭亡的国家。《诗经》说: 殷朝的借鉴不远,就在前一代的夏朝。

古文:若能思其所以危,则安矣;思其所以乱,则治矣;思其所以亡,则存矣。

现代文:臣希望当今的动静,能以隋朝为借鉴,那么存亡治乱的道理就可以知道了。如果能想到导致危险的原因,就会安宁;想到导致它动乱的原因,就会太平;想到导致它灭亡的原因,就能生存。

古文:存亡之所在,节嗜欲以从人。省畋游之娱,息靡丽之作,罢不急之务,慎偏听之怒。

现代文:生存灭亡的关键,在于节制嗜好与欲望,减少出游、打猎等娱乐,摆脱奢华的排场,停止办理并不急迫的事务,谨防偏听偏信带来的恼怒。

古文:近忠厚,远便佞,杜悦耳之邪说,听苦口之忠言。

现代文:亲近忠厚的人,疏远阿谀奉迎的人,杜绝悦耳的邪说,采纳苦口的忠言。

古文:去易进之人,贱难得之货。采尧、舜之诽谤,追禹、汤之罪己,惜十家之产,顺百姓之心。

现代文:让易进的人离去,使难得的货价廉,学习尧、舜徵求意见,对照禹、汤检查自己,惜十家之产,顺百姓之心。

古文:近取诸身,恕以待物。

现代文:近取之于身,以宽恕待人。

古文:思劳谦以受益,不自满以招损。

现代文:劳苦谦逊而受益,不自满以免招致损害。

古文:有动则庶类以和,出言而千里斯应,超上德于前载,树风声于后昆。

现代文:有所行动百姓都附和,说话千里之外就来呼应,高超的德行超过前代,良好的风尚树给后代子孙。

古文:此圣哲之宏规,帝王之盛业,能事斯毕,在乎慎守而已。

现代文:这是圣哲的宏规,帝王的盛业,能做到这些方面,在于慎守而已。

古文:夫守之则易,取之实难,既得其所以难,岂不能保其所以易?

现代文: 守住天下是容易的,取得天下确实很难,已经得到难以取得的天下,难道不能保持容易守住的天下吗?

古文:其或保之不固,则骄奢淫泆动之也。

现代文:保持它而不牢固,是因为骄奢淫逸的欲望在动摇它。

古文:慎终如始,可不勉欤!

现代文:对待终结要像对待开始一样小心翼翼,能不尽心尽力吗?

**古文:《易》云: 君子安不忘危,存不忘亡,治不忘乱,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。 **

现代文:《易经》说 :君子安宁不忘危险,生存不忘灭亡,太平不忘动乱,因此自身安宁而国家可以保全。

古文:诚哉斯言,不可以不深察也。

现代文:这话确实有道理,是不可不深入考察的。

古文:伏惟陛下欲善之志,不减于昔时,闻过必改,少亏于曩日。

现代文:愿陛下追求善的志向不减于过去,闻过必改的作风无异于当年。

古文:若能以当今之无事,行畴昔之恭俭,则尽善尽美,固无得而称焉。

现代文:如果能在平安无事的今天,像过去一样恭敬节俭,就尽善尽美,根本没有必要得意而自加颂扬。

古文:其四曰:

现代文:其四曰:

古文:臣闻为国之基,必资于德礼;君子所保,惟在于诚信。

现代文: 臣听说治国的基础,必须以礼、德为根本;君子的保证,只在于诚、信。

古文:诚信立则下无二心,德礼形则远人斯格。

现代文:诚、信建立,处在下位的人就不会有二心;德礼具备,远方的人就会前来朝贡。

古文:然则德礼诚信,国之大纲,在于父子君臣,不可斯须而废也。

现代文:所以德、礼、诚、信,是治理国家的重要纲领,对于父子君臣,不可以有片刻的废弃。

**古文:故孔子曰: 君使臣以礼,臣事君以忠。 **

现代文:因此孔子说: 君主应该按礼来使用臣子,臣子应该以忠来侍奉君主。

**古文:又曰: 自古皆有死,人无信不立。 **

现代文:又说: 自古以来人总是要死的,人没有信义就不能立足。

**古文:文子曰: 同言而信,信在言前;同令而行,诚在令外。 **

现代文:文子说 :同样的言语而有时被信任,是因为信任建立在言语之前;同样的命令有时能被执行,是因为诚心已经在命令之外。

古文:然则言而不行,言不信也;令而不从,令无诚也。

现代文:因此言语不能施行,是言语没有信义;命令不被听从,是因为命令没有诚意。

古文:不信之言,无诚之令,为上则败国,为下则危身,虽在颠沛之中,君子所不为也。

现代文:没有信义的言语,没有诚意的命令,对上就会败国,对下就会危及自身,即使在狼狈困顿之中,君子也不会言无信、令不诚。

古文:自王道休明,十有余载,威加海外,万国来庭,仓禀日积,土地日广。

现代文: 自从帝王的大道美好兴旺,已经十多年了,威力施加到海外,万国前来朝贡,国库里的粮食日益增多,国土一天比一天扩大。

古文:然而道德未益厚,仁义未益博者,何哉?

现代文:然而道德没有一天比一天厚重,仁义没有一天比一天广博,这是为什么呢?

古文:由乎待下之情未尽于诚信,虽有善始之勤,未睹克终之美故也。

现代文:这是由于陛下对待臣子还没有完全做到真诚信任,虽然有善始的勤俭,却没有坚持善终的缘故。

古文:其所由来者渐,非一朝一夕之故。

现代文:这样的情况是逐渐形成的,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。

古文:昔贞观之始,闻善若惊,暨五六年间,犹悦以从谏。

现代文:贞观初年,陛下听到好的意见感到惊喜,到贞观五六年间,还喜欢听从规劝。

古文:自兹厥后,渐恶直言,虽或勉强,时有所容,非复曩时之豁如也。

现代文:从这以后,渐渐厌恶直言,即或勉强接受,有时也露出不高兴的脸色,不能还像过去接受意见时那样大度。

古文:謇谔之士,稍避龙鳞;便佞之徒,肆其巧辩。

现代文:直言的君子,渐渐躲开陛下;阿谀奉迎之徒,尽力施展他们的巧辩伎俩。

古文:谓同心者为朋党,谓告讦者为至公,谓强直者为擅权,谓忠谠者为诽谤。

现代文:说彼此同心的人是结党营私,说揭人隐私的人是大公无私,说刚强正直的人是专权,说忠直敢谏的人是诽谤。

古文:谓之朋党,虽忠信而可疑;谓之至公,虽矫伪而无咎。

现代文:称之结党营私,即使忠诚不欺也值得怀疑;称之大公无私,即使弄虚作假也没有过错。

古文:强直者畏擅权之议,忠谠者虑诽谤之尤。

现代文:刚强正直的人害怕专权的非议,忠直敢谏的人顾虑诽谤的指责。

古文:至于窃斧生疑,投杼致惑,正人不得尽其言,大臣莫能与之诤。

现代文:以致窃斧生疑,投杼致惑,刚直的人不能完全说出自己的想法,大臣不敢直言进谏。

古文:荧惑视听,郁于大道,妨化损德,其在兹乎?

现代文:惑乱视听,阻滞正道,妨害教化,损伤道德,也许就在这里吧?

古文:故孔子恶利口之覆邦家,盖为此也。

现代文:所以孔子厌恶利口谗言倾覆国家,就是这个缘故。

古文:且君子小人,貌同心异。

现代文: 且君子小人,表面相同而内心各异。

古文:君子掩人之恶,扬人之善,临难无苟免,杀身以成仁。

现代文:君子掩人之恶,扬人之善,面对危难不苟且偷生,能杀身以成仁。

古文:小人不耻不仁,不畏不义,唯利之所在,危人以自安。

现代文:小人不耻于不仁,不怕行为不义,只追求利之所在,危险的人自得安宁。

古文:夫苟在危人,则何所不至。

现代文:对于危险的人来说,有什么不敢做的。

古文:今将求致治,必委之于君子;事有得失,或访之于小人。

现代文:现在要追求达到太平,就把重任委托给君子;事情的得失,有时又咨访小人。

古文:其待君子也,则敬而疏;遇小人也,必轻而狎。狎则言无不尽,疏则情或不通。

现代文:陛下对待君子是恭敬而疏远,对小人却是轻视而亲昵,亲昵小人,小人就可以言无不尽,疏远君子,君子就不能畅所欲言而产生隔阂。

古文:是誉毁在于小人,刑罚加于君子,实兴丧所在,亦安危所系,可不慎哉!

现代文:因此说好说坏在于小人,刑罚却加给君子,这实在是国家兴亡的关键,国家安危的要害所在,是可以不慎重对待的吗?

古文:夫中智之人,岂无小慧,然才非经国,虑不及远,虽竭力尽诚,犹未免于倾败;况内怀奸利,承颜顺旨,其为患祸,不亦深乎?

现代文:中等才智的人,难道没有点小聪明,然而却不是经世治国之才,思考问题不能深远,即使他们竭诚尽力,仍不能免于使国家遭受倾覆而败亡;更何况心怀用不正当手段获取利益的企图、承顺天子的脸色和旨意行事的人,他们所带来的祸患灾难,不是更深重吗?

**古文:故孔子曰: 君子或有不仁者焉,未见小人而仁者。 **

现代文:所以孔子说: 君子中没有仁德的人是有的,但是没有小人而具有仁德的。

古文:然则君子不能无小恶,恶不积,无妨于正道;小人或时有小善,善不积,不足以立忠。

现代文:这样看来,君子不能没有小恶,但恶不多不妨害他行正道;小人有时也有小善,但善不多不足以使他成为忠臣。

古文:今谓之善人矣,复虑其有不信,何异夫立直木而疑其影之不直乎?

现代文:现在说某人是善人,又顾虑他不可信任,这和竖立一根直木却怀疑它的影子不直有什么不同呢?

古文:虽竭精神,劳思虑,其不可亦已明矣。

现代文:即使竭尽精神,费力思虑,它的不可取也已经是很明白的了。

古文:夫君能尽礼,臣得竭忠,必在于内外无私,上下相信。

现代文: 君主能完全的礼待人,臣下能尽力效忠社稷,必定以内外无私、上下相信为前提。

古文:上不信则无以使下,下不信则无以事上。信之为义,大矣哉!

现代文:君主不讲诚信就无法支使臣下,臣下不讲诚信就无法侍奉君主,诚信的意义是很重大的啊!

古文:故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。

现代文:所以自有上天保佑它,而没有不吉利的。

**古文:昔齐桓公问于管仲曰: 吾欲酒腐于爵,肉腐于俎,得无害于霸乎? **

现代文:从前齐桓公问管仲说 :我想让酒在酒爵里腐臭,肉在砧板上腐烂,该不会妨害成就霸业吧?

**古文:管仲曰: 此极非其善者,然亦无害霸也。 **

现代文:管仲说 :这固然很不好,但也不会妨害成就霸业。

**古文:公曰: 何如而害霸乎? **

现代文:桓公说 :那么什么会妨害成就霸业呢?

**古文:曰: 不能知人,害霸也;知而不能用,害霸也;用而不能信,害霸也;既信而又使小人参之,害霸也。 **

现代文:管仲说: 不能了解人,会妨害成就霸业;了解人而不能任用他,会妨害成就霸业;任用而不信任,会妨害成就霸业;已经信任他而又让小人参与他的事务,会妨害成就霸业。

**古文:晋中行穆伯攻鼓,经年而不能下,馈间伦曰: 鼓之啬夫,间伦知之,请无疲士大夫而鼓可得。 **

现代文:晋国中行穆伯攻打鼓国,历时一年而不能攻下,饣鬼间伦说 :鼓国的啬夫我认识,请不必让士大夫们受累,鼓国就可以得到。

**古文:穆伯不应。左右曰: 不折一戟,不伤一卒,而鼓可得,君奚为不取? **

现代文:穆伯不答应,穆伯身边的人说: 不损失一支戟,不伤害一个士兵,而鼓国就可以得到,这样的事您为什么不做呢?

古文:穆伯曰: 间伦之为人也,佞而不仁。

现代文:穆伯说 :间伦的为人,善于阿谀奉承而没有仁德。

古文:若间伦下之,吾不可以不赏。赏之,是赏佞人也。

现代文:如果间伦拿下鼓国,我不可以不给他奖赏,奖赏他,就是奖赏阿谀奉承的人。

**古文:佞人得志,是使晋国之士舍仁而为佞,虽得鼓,将何用之? **

现代文:阿谀奉承的人得志,这就使晋国的士人舍弃仁德而效法阿谀奉承,即使得到鼓国,又有什么用呢?

古文:夫穆伯列国大夫,管仲霸者之佐,犹慎于信任,远避佞人也如此,况乎为四海之大君,应千龄之上圣,而可使巍巍之盛德,复将有所间然乎?

现代文:穆伯不过是春秋列国的大夫,管仲只是霸主的辅佐,尚且对应该信任什么人十分谨慎,远避阿谀奉承的人到这种程度;更何况陛下是治理四海的国君,受命千年的圣上,怎么可以让巍巍的盛德,又将有所间断呢?

古文:若欲令君子小人是非不杂,必怀之以德,待之以信,厉之以义,节之以礼,然后善善而恶恶,审罚而明赏,则小人绝其佞邪,君子自强不息。无为之化,何远之有?

现代文: 如果想使君子与小人、是与非不混杂,一定要用德关怀臣下,用信对待臣下,用义激励臣下,用礼约束臣下,然后奖善而嫉恶,使赏罚分明。那么小人就弃绝他的狡诈邪恶,君子就会自强不息,达到无为的教化又有多远呢?

古文:善善而不能进,恶恶而不能去,罚不及于有罪,赏不加于有功,则危亡之期,或未可保。永锡祚胤,将何望哉?

现代文:奖善而不能提拔他们,惩恶而不除去恶人,惩罚不给予有罪的人,奖赏不施予有功的人,那么就有危亡的时候,国家或许也不能保住,王位永远世代相传又有什么指望呢!

古文:太宗手诏嘉美,优纳之。

现代文:太宗亲笔写诏书嘉奖赞美魏徵的奏疏,格外看重他的意见。

古文:尝谓长孙无忌曰: 朕即位之初,上书者或言 人主必须威权独运,不得委任群下 ;或欲耀兵振武,慑服四夷。

现代文:曾对长孙无忌说 :朕刚即位时,上书的人有的说 君主必须把握威权独断专行,不能把权力委任给臣下 ;有的想显示武力强大,使异族恐惧而服从自己。

古文:唯有魏徵劝朕 偃革兴文,布德施惠,中国既安,远人自服 。

现代文:只有魏徵劝朕 停止战争大兴文事,传布道德广施恩惠,中原既然安定,异族自然会归顺服从 。

古文:朕从其语,天下大宁。

现代文:我听了他的话,天下太平。

古文:绝域君长,皆来朝贡,九夷重译,相望于道。

现代文:边地的君长都来朝贡,各个民族的语言辗转相译,在路上相互远望。

**古文:此皆魏徵之力也。 **

现代文:这都是魏徵的功劳。

古文:太宗尝嫌上封者众,不近事实,欲加黜责。

现代文:太宗曾经嫌进呈密封奏章的人多不切合事实,想加以贬斥。

古文:徵奏曰: 古者立诽谤之木,欲闻己过。

现代文:魏徵说: 古时尧设立诽谤之木,想知道自己的过错。

古文:今之封事,谤木之流也。

现代文:现在这密封的奏章,就是古时立诽谤木制度流传下来的。

古文:陛下思闻得失,祗可恣其陈道。

现代文:陛下想知道自己的得失,只可以听任人们上言。

**古文:若所言衷,则有益于陛下;若不衷,无损于国家。 **

现代文:如果话说得对,就有益于陛下;如果说得不对,无损于国家。

**古文:太宗曰: 此言是也。 **

现代文:太宗说 :这话说得对。

古文:并劳而遣之。

现代文:对进呈奏章的人加以抚慰后才让他们离去。

古文:后太宗在洛阳宫,幸积翠池,宴群臣,酒酣各赋一事。

现代文:后来太宗在洛阳积翠池宴请群臣,酒喝得高兴时和群臣各以一事为题赋诗。

古文:太宗赋《尚书》曰: 日昃玩百篇,临灯披《五典》。

现代文:太宗赋《尚书》道: 日昃玩百篇,临灯披《五典》。

古文:夏康既逸豫,商辛亦流湎。

现代文:夏康既逸豫,商辛亦流湎。

古文:恣情昏主多,克己明君鲜。

现代文:恣情昏主多,克己明君鲜。

**古文:灭身资累恶,成名由积善。 **

现代文:灭身资累恶,成名由积善。

古文:徵赋西汉曰: 受降临轵道,争长趣鸿门。

现代文:魏徵赋 西汉 道 :受降临轵道,争长趣鸿门。

古文:驱传渭桥上,观兵细柳屯。

现代文:驱传渭桥上,观兵细柳屯。

古文:夜宴经柏谷,朝游出杜原。

现代文:夜宴经柏谷,朝游出杜原。

**古文:终藉叔孙礼,方知皇帝尊。 **

现代文:终藉叔孙礼,方知皇帝尊。

**古文:太宗曰: 魏徵每言,必约我以礼也。 **

现代文:太宗说: 每次魏徵说话,必定用礼来约束我。

古文:寻以修定《五礼》,当封一子为县男,请让孤兄子叔慈。

现代文:不久因魏徵修订《五礼》,按例应当封一个儿子为县男,魏徵请求让孤兄的儿子叔慈受封。

**古文:太宗怆然曰: 卿之此心,可以励俗。 **

现代文:太宗很伤感地说: 卿的这份心意,可以勉励民俗。

古文:遂许之。

现代文:于是应许了他的请求。

**古文:十二年,礼部尚书王珪奏言: 三品以上遇亲王于途,皆降乘,违法申敬,有乖仪准。 **

现代文:贞观十二年,礼部尚书王王圭上奏说: 三品以上的官员在路上遇到亲王,都下车,违反法度来表示恭敬,这违背了礼仪的标准。

**古文:太宗曰: 卿辈皆自崇贵,卑我兒子乎? **

现代文:太宗说 :你们自己的地位都尊贵,就轻视我的儿子吗?

古文:徵进曰: 自古迄兹,亲王班次三公之下。

现代文:魏徵进言说 :从古至今,亲王列在三公之下。

古文:今三品皆曰天子列卿及八座之长,为王降乘,非王所宜当也。

现代文:现在三品都是天子列卿和八座之长,为亲王下车,不是亲王所应当受的礼。

**古文:求诸故事,则无可凭;行之于今,又乖国宪。 **

现代文:求之于旧例,又没有可以作为凭证的依据;施行于现在,又违背了国法。

古文:太宗曰: 国家所以立太子者,拟以为君也。

现代文:太宗说: 国家所以立太子,是准备他做国君。

古文:然则人之修短,不在老少,设无太子,则母弟次立。

现代文:然而人的长短,不在老少,假如没有太子,那就依次立兄弟。

**古文:以此而言,安得轻我子耶? **

现代文:这样说来,怎么能轻视我的儿子呢?

**古文:徵曰: 殷家尚质,有兄终弟及之义;自周以降,立嫡必长,所以绝庶孽之窥觎,塞祸乱之源本,有国者之所深慎。 **

现代文:魏徵说: 殷代崇尚质朴,有兄长去世其弟即位的礼义;自周以来,立太子必定要是嫡出的长子,以这杜绝各个兄弟的私念,堵塞祸乱的根源,这是国君应当十分慎重的事。

古文:于是遂可珪奏。

现代文:于是太宗同意了王王圭的奏言。

古文:会皇孙诞育,召公卿赐宴,太宗谓侍臣曰: 贞观以前,从我平定天下,周旋艰险,玄龄之功,无所与让。

现代文:适逢皇孙诞生,太宗召公卿入宴,太宗对侍臣说: 贞观以前,跟随我平定天下,辗转奔波于乱世,这是房玄龄的功劳。

古文:贞观之后,尽心于我,献纳忠谠,安国利民,犯颜正谏,匡朕之违者,唯魏徵而已。

现代文:贞观之后,尽心对我,进献忠直的劝告,安国利民,敢于冒犯国君尊严直言规劝,纠正朕的过失的,只有魏徵一人而已。

**古文:古之名臣,何以加也! **

现代文:古代的名臣,也不能超过他们。

古文:于是亲解佩刀以赐二人。

现代文:于是亲自解下佩刀,赐给他们两人。

古文:徵以戴圣《礼记》编次不伦,遂为《类礼》二十卷,以类相从,削其重复,采先儒训注,择善从之,研精覃思,数年而毕。

现代文:魏徵因认为戴圣《礼记》编得没有条理,于是编《类礼》二十卷,依类排列次序,删削其中重复的内容,搜集前辈儒家的注释,择善取用,精心研究深思熟虑,经过数年才完成。

古文:太宗览而善之,赐物一千段,录数本以赐太子及诸王,仍藏之秘府。

现代文:太宗看了后认为写得好,赐绢一千段,命抄录数本用来赐给太子和诸王,收藏在秘府中。

古文:先是,遣使诣西域立叶护可汗,未还,又遣使多赍金银帛历诸国市马。

现代文:在这之前,太宗派遣使者到西域立叶护可汗,使者还未回来,太宗又派遣使者携带金银绢帛到西域各国买马。

古文:徵谏曰: 今以立可汗为名,可汗未定,即诣诸国市马,彼必以为意在市马,不为专意立可汗。

现代文:魏徵说 :现在确立可汗的事还未定下来,陛下就派人到西域各国买马,西域人一定会认为陛下意在买马,不是专意去立可汗。

古文:可汗得立,则不甚怀恩。

现代文:可汗得到确立,一定不会感念陛下的恩德。

古文:诸蕃闻之,以为中国薄义重利,未必得马,而失义矣。

现代文:西域各属国听说这事,就会认为中原轻义重利,不一定能够得到马却先失去了义。

古文:昔汉文有献千里马者,曰:吾凶行日三十里,吉行五十里,銮舆在前,属车在后,吾独乘千里马将安之?

现代文:从前汉文帝时,有个献千里马的人,文帝对他说:我不顺利每天走三十里,顺利每天走五十里,銮车在前,跟着的车在后,我单独乘千里马将走到哪里去呢?

古文:乃赏其道里所费而返之。

现代文:文帝于是赏给献马者旅费让他回去了。

古文:汉光武有献千里马及宝剑者,马以驾鼓车,剑以赐骑士。

现代文:汉光武帝时有人献千里马和宝剑,汉光武帝让马去驾鼓车,把宝剑赐给骑士。

古文:陛下凡所施为,皆邈逾三王之上,奈何至于此事,欲为孝文、光武之下乎?

现代文:陛下所施行的事,都远远超过三王之上,怎么到了这件事,却在汉文、光武之下呢?

**古文:又魏文帝欲求市西域大珠,苏则曰: 若陛下惠及四海,则不求自至,求而得之,不足为贵也。 **

现代文:再说魏文帝想寻求购买西域大珠,苏则说: 如果陛下恩惠遍及四海,那么大珠就会不寻找而自来;寻找而后得到它,也不值得宝贵。

**古文:陛下纵不能慕汉文之高行,可不畏苏则之言乎? **

现代文:纵然陛下不能敬慕汉文帝的高尚行为,可是能不敬畏苏则的言论吗?

古文:太宗纳其言而止。

现代文:太宗采纳了魏徵的意见,停止派遣买马的使者。

古文:时公卿大臣并请封禅,唯徵以为不可。

现代文:当时公卿大臣一起上书,请太宗举行封禅。惟独魏徵认为不可。

古文:太宗曰: 朕欲卿极言之。

现代文:太宗说: 我想让您尽情说说这事。

古文:岂功不高耶?

现代文:难道我的功业还不高吗?

古文:德不厚耶?

现代文:道德还不厚吗?

古文:诸夏未治安耶?

现代文:天下还没治理太平吗?

古文:远夷不慕义耶?

现代文:异族不仰慕我的仁义吗?

古文:嘉瑞不至耶?

现代文:为什么不能封禅?

古文:年谷不登耶?何为而不可? 对曰: 陛下功则高矣,而民未怀惠;德虽厚矣,而泽未滂流;诸夏虽安,未足以供事;远夷慕义,无以供其求;符瑞虽臻,罗犹密;积岁丰稔,仓廪尚虚,此臣所以窃谓未可。

现代文:魏徵回答说 :陛下的功业虽然很高,但百姓受到的恩惠还不多;陛下的道德虽厚,但恩泽还没有遍及每一个角落;天下虽已太平,还不足以供应用度;异族仰慕仁义,但还不能满足他们所求;祥瑞虽然到来,但网罗还很密;虽然连年丰收,但仓库还嫌空虚;因此,我认为还不到举行封禅的时候。

古文:臣未能远譬,且借喻于人。

现代文:臣不能用很远的事来比喻,暂且借人来打个比方。

古文:今有人十年长患,疗治且愈,此人应皮骨仅存,便欲使负米一石,日行百里,必不可得。

现代文:现在有一个患病十年的人,经过医治已经好了,但体力还未恢复,就想让他背一石米,一天走一百里路,一定是做不到的。

古文:隋氏之乱,非止十年,陛下为之良医,疾苦虽已乂安,未甚充实,告成天地,臣窃有疑。

现代文:隋朝的祸乱,不只十年,陛下像良医一样把它治好,疾苦虽然治好太平无事,但财物还不是很充实,向天地祭告说已经功成业就,我私下还有些怀疑。

古文:且陛下东封,万国咸萃,要荒之外,莫不奔走。

现代文:而且陛下东去泰山封禅,各国都要派使者前来祝贺,域外极远的地方,没有不奔走前来的。

古文:今自伊、洛以东,暨乎海岱,灌莽巨泽,苍茫千里,人烟断绝,鸡犬不闻,道路萧条,进退艰阻,岂可引彼夷狄,示以虚弱?

现代文:现在伊水、洛水以东,直到海边,灌木丛生,大泽纵横,苍茫千里,人烟断绝,鸡犬不闻,道路荒凉,行旅艰难,怎么可以引那些异邦外人进入,看到我们的虚弱?

古文:竭财以赏,未厌远人之望;重加给复,不偿百姓之劳。

现代文:就是竭尽财力给以厚赏,也不能满足异族的欲望;即使连年免除赋役,也不能抵偿百姓的劳力费用。

古文:或遇水旱之灾,风雨之变,庸夫横议,悔不可追。

现代文:再遇上水旱灾害,风雨的变幻,庸人肆加议论,即使后悔也不能追回了。

**古文:岂独臣之恳诚,亦有舆人之诵。 **

现代文:哪里是惟独臣诚恳规谏,也有众人的讽诵。

古文:太宗不能夺。

现代文:太宗听后不能反驳。

古文:是后,右仆射缺,欲拜之,徵固让乃止。

现代文:那以后,右仆射空缺,太宗欲拜魏徵任职,魏徵坚决推让不受,才没有任命。

古文:及皇太子承乾不修德业,魏王泰宠爱日隆,内外庶僚,并有疑议。

现代文:后来皇太子承乾不学习德行和术业,魏王泰的宠爱一天天增长,朝廷内外众官,都有些疑虑和议论。

**古文:太宗闻而恶之,谓侍臣曰: 当今朝臣忠謇,无逾魏徵,我遣傅皇太子,用绝天下之望。 **

现代文:太宗听到后很厌恶这些议论,对侍臣说: 当今朝臣忠诚正直的,没有人能超过魏徵,我派他辅佐皇太子,用这杜绝天下的怨言。

古文:十六年,拜太子太师,知门下省事如故。

现代文:贞观十六年,太宗任命魏徵为太子太师,知门下省事如旧。

古文:徵自陈有疾,诏答曰: 汉之太子,四皓为助,我之赖公,即其义也。

现代文:魏徵自称有病推辞,太宗下诏回答说: 汉朝的太子以四老为辅佐,我现在依靠您,也是这个道理。

**古文:知公疾病,可卧护之。 **

现代文:知道您患病,你卧病也可以保全太子。

古文:其年,称绵惙,中使相望。

现代文:那年,魏徵病危,宫廷中派出使者探望。

古文:徵宅先无正寝,太宗欲为小殿,辍其材为徵营构,五日而成,遣中使赍素褥布被而赐之,遂其所尚也。

现代文:魏徵的住宅原先没有正室,太宗把原来自己准备建小殿的材料为魏徵修造正室,五天就修成了。太宗派宫中使者携带白色的褥子和布被赐给魏徵,用这满足魏徵崇尚简朴的心愿。

**古文:及病笃,舆驾再幸其第,抚之流涕,问所欲言,徵曰: 嫠不恤纬而忧宗周之亡。 **

现代文:到魏徵病重,太宗再次到魏徵的府第,抚摸着魏徵流泪,问他有什么要求,魏徵说 :寡妇不愁织布的纬线少,而忧虑宗周的危亡。

古文:后数日,太宗夜梦徵若平生,及旦而奏徵薨,时年六十四。

现代文:过了几天,太宗夜里梦见魏徵像平时一样,到清晨魏徵去世的消息就奏报上来了,时年六十四岁。

古文:太宗亲临恸哭,废朝五日,赠司空、相州都督,谥曰文贞。

现代文:太宗亲自到魏徵家中吊唁,哭得非常悲伤,下令停止上朝五天。

古文:给羽葆鼓吹、班剑四十人,赙绢布千段、米粟千石,陪葬昭陵。

现代文:追赠魏徵为司空、相州都督,赐谥号文贞,宫廷供给手持羽葆、班剑的仪仗队和吹鼓乐手共四十人,送给办丧事用的绢帛千段、米粟千石,让魏徵陪葬昭陵。

**古文:及将祖载,徵妻裴氏曰: 徵平生俭素,今以一品礼葬,羽仪甚盛,非亡者之志。 **

现代文:将要下葬的时候,魏徵的夫人裴氏说: 魏徵平生节俭,现在让他按一品官的礼节安葬,所需仪仗、器物极多,不符合魏徵的心意。

古文:悉辞不受,竟以布车载柩,无文彩之饰。

现代文:对朝廷供给的一切仪仗和物品都推辞不受,竟用布车载棺柩,没有花纹色彩等装饰。

古文:太宗登苑西楼,望丧而哭,诏百官送出郊外。

现代文:太宗登上御苑中的西楼,望着魏徵的灵柩痛哭,诏令百官把魏徵的灵柩送出郊外。

古文:帝亲制碑文,并为书石。

现代文:太宗亲自为魏徵做碑文,并将它书写在石上。

古文:其后追思不已,赐其实封九百户。

现代文:魏徵死后,太宗对他追思不已,赐给实封九百户。

古文:尝临朝谓侍臣曰: 夫以铜为镜,可以正衣冠;以古为镜,可以知兴替;以人为镜,可以明得失。

现代文:有次上朝时太宗感叹地对侍臣说 :用铜做镜子,可以端正衣冠;用历史做镜子,可以知道兴衰更替;用人做镜子,可以了解得失。

古文:朕常保此三镜,以防己过。

现代文:朕常保持这三面镜子,用来防止自己的过失。

古文:今魏徵殂逝,遂亡一镜矣!

现代文:现在魏徵去世,我失去了一面镜子!

古文:徵亡后,朕遣人至宅,就其书函得表一纸,始立表草,字皆难识,唯前有数行,稍可分辩,云: 天下之事,有善有恶,任善人则国安,用恶人则国乱。公卿之内,情有爱憎,憎者唯见其恶,爱者唯见其善。

现代文:魏徵去世后朕派人到他家里,得到他的一页遗表,才刚起草,字都难以辨识,只有前面几行,稍微可以辨认,上面写道: 天下的事情,有善有恶,任用善人国家就安定,任用恶人国家就衰败,公卿大臣中,感情有爱有憎,自己憎的就只看见他的恶,自己爱的就只看见他的善。

**古文:爱憎之间,所宜详慎,若爱而知其恶,憎而知其善,去邪勿疑,任贤勿贰,可以兴矣。 **

现代文:爱憎之间,应当审慎,如果爱而知道他的恶,憎而知道他的善,除去邪恶不犹豫,任用贤人不猜忌,国家就可以兴盛了。

古文:其遗表如此,然在朕思之,恐不免斯事。

现代文:遗表的大意就是这样,然而朕思考这事,自己恐怕不能避免魏徵所说的这些过错。

**古文:公卿侍臣,可书之于笏,知而必谏也。 **

现代文:公卿侍臣,可以把这些话写在手板上,知道朕有过错一定要进谏。

古文:徵状貌不逾中人,而素有胆智,每犯颜进谏,虽逢王赫斯怒,神色不移。

现代文:魏徵的相貌不超过平常人,而很有胆量智慧,常冒犯天子的尊严进谏,即使遇到君王威吓震怒,也神色不变。

古文:尝密荐中书侍郎杜正伦及吏部尚书侯君集有宰相之材。

现代文:曾暗地推荐中书侍郎杜正伦和吏部尚书侯君集有宰相之才。

古文:徵卒后,正伦以罪黜,君集犯逆伏诛,太宗始疑徵阿党。

现代文:魏徵去世后,杜正伦因罪被罢免官职,侯君集叛逆朝廷被杀,太宗开始怀疑魏徵与他们是同党。

古文:徵又自录前后谏诤言辞往复以示史官起居郎褚遂良,太宗知之,愈不悦。

现代文:魏徵又自己抄录前后谏言多次给史官褚遂良看,太宗知道这事,更不高兴。

古文:先许以衡山公主降其长子叔玉,于是手诏停婚,顾其家渐衰矣。

现代文:于是亲手下诏取消了衡山公主与魏徵长子叔玉的婚约。魏徵的家族从此渐渐衰落了。

古文:徵四子,叔琬、叔璘、叔瑜。

现代文:魏徵有四个儿子:叔玉、叔琬、叔王、叔瑜。

古文:叔玉袭爵国公,官至光禄少卿;叔瑜至潞州刺史,叔璘礼部侍郎,则天时为酷吏所杀。

现代文:叔玉承袭魏徵的爵位,官至光禄少卿;叔瑜官至潞州刺史;叔王任礼部侍郎,武则天当权时被酷吏杀害。

古文:神龙初,继封叔玉子膺为郑国公。

现代文:神龙初,继封叔玉的儿子魏膺为郑国公。

古文:叔瑜子华,开元初太子右庶子。

现代文:叔瑜的儿子魏华,开元初任太子右庶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