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二十二

古文:卢洪春,字思仁,东阳人。

现代文:卢洪春,字思仁,东阳人。

古文:父仲佃,广西布政使。

现代文:父亲卢仲佃,曾担任广西布政使。

古文:洪春举万历五年进士,授旌德知县,擢礼部祠祭主事。

现代文:卢洪春考中万历五年进士,授职旌德知县,提拔为礼部祠祭主事。

古文:十四年十月,帝久不视朝,洪春上疏曰: 陛下自九月望后,连日免朝,前日又诏头眩体虚,暂罢朝讲。

现代文:万历十四年十月,皇帝长时间不上朝,卢洪春上疏说: 陛下从九月十五日以后接连免朝,前天又下诏说头眩体虚,暂时罢免朝讲。

古文:时享太庙,遣官恭代,且云 非敢偷逸,恐弗成礼 。

现代文:当时供奉太庙,派遣官员做代表,并且说 并不是自己好逸偷懒,恐怕完不成礼节 。

古文:臣愚捧读,惊惶欲涕。

现代文:愚臣捧读,惊恐惶惑几欲涕下。

古文:夫礼莫重于祭,而疾莫甚于虚。

现代文:那礼节没有比祭祀更重要的,而疾病尤以体虚为甚。

古文:陛下春秋鼎盛,诸症皆非所宜有。

现代文:陛下正值壮年,各种症状都是不应有的。

古文:不宜有而有之,上伤圣母之心,下骇臣民之听,而又因以废祖宗大典,臣不知陛下何以自安也。

现代文:不应有的却有了,对上使圣母伤心,对下使臣民惊骇,而且还因此废除祖宗大典,臣不知陛下怎么还能够心安理得。

古文:抑臣所闻,更有异者。

现代文:但臣听到的还有比这更奇怪的。

古文:先二十六日传旨免朝,即闻人言籍籍,谓陛下试马伤额,故引疾自讳。

现代文:先前二十六日传旨免朝,就听到人言纷扬,说陛下试马伤了额头,所以称病避讳。

古文:果如人言,则以一时驰骋之乐,而昧周身之防,其为患犹浅。

现代文:如果真像人言所说,那么因图一时驰骋的快乐,而忽视了安全措施,造成的灾祸还算小的。

古文:倘如圣谕,则以目前衽席之娱,而忘保身之术,其为患更深。

现代文:倘若像圣谕所说,因目前床笫之欢,而忘记了保养身体的方法,造成的危害就更深了。

古文:若乃为圣德之累,则均焉而已。

现代文:并且陛下不要以为身居九重,外廷不知道。

古文:且陛下毋谓身居九重,外廷莫知。

现代文:天子起居,难道有悄无声息无人可知的么。

古文:天子起居,岂有寂然无闻于人者?然莫敢直言以导陛下,则将顺之意多,而爱敬之心薄也。

现代文:然而没有人敢照直说出来指导陛下,由此造成迎送恭顺的意图多了,而爱戴敬仰的心态就薄了。

古文:陛下平日遇颂谀必多喜,遇谏诤必多怒,一涉宫闱,严谴立至,孰肯触讳,以蹈不测之祸哉?

现代文:陛下平日遇到颂扬阿谀一定非常高兴,遇到诤言进谏一定十分恼怒,一旦涉及内宫情事,立刻招致严厉的谴责,谁还愿意触犯陛下的忌讳,去将那不测之祸招引上身呢。

古文:群臣如是,非主上福也。

现代文:群臣都像这样,并不是皇上的福气啊。

古文:愿陛下以宗社为重,毋务矫托以滋疑。

现代文:希望陛下以国家社稷为重,不要用虚假的托辞来滋长人们的疑惑。

古文:力制此心,慎加防检。

现代文:努力克制自己的情欲,谨慎加以防范检查。

古文:勿以深宫燕闲有所恣纵,勿以左右近习有所假借,饬躬践行,明示天下,以章律度,则天下万世,将慕义无穷。

现代文:不要在深宫宴享空闲时恣意放纵,不要在左右近侍面前借口托辞,以身作则,亲自执行,明告天下用规章制度约束自己,那么天下万世将世世代代仰恭您的道德行为,以至永远。

**古文:较夫挟数用术,文过饰非,几以聋瞽天下之耳目者,相去何如哉! **

现代文:比那些滥用权术,文过饰非,蒙蔽天下人耳目的人,相去何以道里计。

古文:疏入,帝震怒。传谕内阁百余言,极明谨疾遣官之故。

现代文:奏疏传入,皇帝大怒,写了一道百余字的谕旨发给内阁,极力辩明得病派遣官员的原因。

古文:以洪春悖妄,命拟旨治罪。

现代文:因卢洪春逆旨妄言,下命拟旨将他治罪。

古文:阁臣拟夺官,仍论救。

现代文:阁臣准备剥夺卢洪春的官职,仍有人议论挽救他。

古文:帝不从,廷杖六十,斥为民。

现代文:皇帝不听,廷杖六十,贬斥为平民。

古文:诸给事中申救,忤旨,切让。

现代文:各给事中说明情况营救他,违抗圣旨,受到严厉的谴责。

古文:卒,赠礼部尚书。继皋,字以德,无锡人。

现代文:各御史跟着上疏说情,皇帝很恼火,将各人分别不同程度地剥夺俸禄。

古文:万历二年进士第一。

现代文:卢洪春因此被罢免回家,很久之后才去世。

古文:李懋桧,字克苍,安溪人。

现代文:光宗皇帝即位,赠为太仆少卿。李懋桧,字克苍,安溪人。

古文:万历八年进士。除六安知州,入为刑部员外郎。

现代文:万历八年进士,授职六安知州,进入京城担任刑部员外郎。

古文:十四年三月,帝方忧旱,命所司条上便宜。

现代文:万历十四年三月,皇帝担心旱灾,命令有关部门陈奏有关方略。

古文:懋桧及部郎刘复初等争言皇贵妃及恭妃册封事,章一日并上。

现代文:李懋桧和部郎刘复初等人竞相说出皇贵妃和恭妃册封的事情,奏章在同一天上交。

古文:帝怒,欲加重谴,言者犹不已。

现代文:皇帝发怒了,想重重地处罚他们,但说这事的人还有增无减。

古文:阁臣请帝诏诸曹建言止及所司职掌,且不得专达,以慰解帝意。

现代文:阁臣请求皇帝下诏各官衙的建议只限于自己职掌范围内的事情,并且不能够直接上交皇上,以此来安慰劝解皇帝。

古文:居数日,帝亦霁威,诸疏皆留中。

现代文:过了几天,皇帝也息怒了,各疏都被扣留在宫中。

古文:而懋桧疏又有保圣躬、节内供、御近习、开言路、议蠲振、慎刑罚、重举刺、限田制七事,亦寝不行。

现代文:而李懋桧的奏疏中又有保养圣体、节制内供、控制近侍、广开言路、放粮赈灾、慎用刑罚、加强检举、限制田制等七件事,也都如石沉大海,得不到实行。

古文:明年,给事中邵庶因论诚意伯刘世延,刺及建言诸臣。

现代文:第二年,给事中邵庶在议论诚意伯刘世延时,指责提建议的各大臣。

古文:懋桧上言: 庶因世延条奏,波及言者,欲概绝之。 防人之口,甚于防川 ,庶岂不闻斯语哉?

现代文:李懋桧上书说: 邵庶因为刘世延的条奏,就波及建议的人,想把他们全都赶尽杀绝。 防人之口,甚于防川 ,邵庶难道没有听说这句话吗?

古文:今天下民穷财殚,所在饥馑,山、陕、河南,妇子仳离,僵仆满道,疾苦危急之状,盖有郑侠所不能图者,陛下不得闻且见也。

现代文:当今天下百姓穷困,财源枯竭,到处都在发生饥荒,山西、陕西、河南,母子离别,满路上都是因饥荒而倒毙的人,疾苦危急的情形,是郑侠所不能描绘的,陛下既听不到也看不见。

古文:迩者雷击日坛,星坠如斗,天变示儆于上;畿辇之间,子杀父,仆杀主,人情乖离于下。

现代文:近来雷击中日坛,星星坠落的有如斗大,上天已发生变异以示警告,京城皇宫之间,儿子杀父亲,奴仆杀主人,世态人情竟如此乖张。

古文:庶以为海内尽无可言已乎?

现代文:邵庶以为四海之内已经无事可说了么?

古文:夫在廷之臣,其为言官者十仅二三。

现代文:在朝廷的臣子,担任言官的只有十分之二、三。

古文:言官不必皆智,不为言官者不必皆愚。

现代文:言官不必都是智者,不担任言官的不必都是愚人。

古文:无论往事,即如迩岁冯保、张居正交通乱政,其连章保留,颂功诩德,若陈三谟、曾士楚者,并出台垣,而请剑引裾杖谪以去者,非庶僚则新进书生也。

现代文:且不说过去的事情,就像近年冯保、张居正勾结扰乱朝政,那些接连上疏挽留,歌功颂德,像陈三谟、曾士楚等人,都出自台谏之官,而请拿剑割衣袍、以廷杖贬斥而离职的,不是众位臣僚就是新提拔的书生。

古文:果若庶言,天下幸无事则可,脱有不虞之变,陛下何从而知?

现代文:如果真如邵庶所说,天子幸而无事还好,假若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,陛下如何能够得知。

古文:庶复以堂上官禁止司属为得计,伏睹《大明律》,百工技艺之人,若有可言之事,直至御前奏闻,但有阻遏者斩。

现代文:邵庶还以为在朝廷禁止各部建议是好办法,臣恭读《大明律》,上面说百工技艺之人,如果有可以说的事,可以直到皇帝面前报告,如有阻拦的,斩无赦。

古文:《大明会典》及皇祖《卧碑》亦屡言之。

现代文:《大明会典》和皇祖《卧碑》也多次说到此事。

古文:百工技艺之人,有言尚不敢阻,况诸司百执事乎?

现代文:百工技艺之人,有建议尚且不敢阻拦,况且各司百官呢?

古文:庶言一出,志士解体,善言日壅,主上不得闻其过,群下无所献其忠,祸天下必自庶始。

现代文:邵庶的建言一旦得以确立,志士就会消失,建议就会逐渐被阻塞,皇上听不到自己的过失,臣子不能够表达忠诚,国家的祸害一定会从邵庶开始。

古文:陛下必欲重百官越职之禁,不若严言官失职之罚。

现代文:陛下一定要加强百官越权的禁令,不如严格言官失职的处罚。

古文:当言不言,坐以负君误国之罪。

现代文:当说不说,判他负君误国的罪行。

古文:轻则记过,重则褫官。

现代文:轻则记大过,重则剥夺官职。

**古文:科道当迁,一视其章奏多寡得失为殿最,则言官无不直言,庶官无事可言,出位之禁无庸,太平之效自致矣。 **

现代文:科道官的升迁,全看奏章的多少得失为准,那么言官无不直言,庶官无事可言,用不着禁止官员超越职权,天下太平自然会到来。

古文:帝责其沽名,命贬一秩。

现代文:皇帝斥责他沽名钓誉,下令贬官一级。

古文:科道合救,不允。

现代文:科道联合挽救,皇帝不答应。

古文:庶偕同列胡时麟、梅国楼、郭显忠复交章论劾,乃再降一秩,为湖广按察司经历。

现代文:邵庶联合同好胡时麟、梅国楼、郭显忠又轮流上疏弹劾他,于是又降了李懋桧一级官,降为湖广按察司经历。

古文:历礼部主事,以忧归,屡荐不起。家居二十年,始起故官。

现代文:担任礼部主事,因父母丧礼回家,多次被推荐得不到起用,在家里过了二十年,才由原官职被起用。

古文:进南京兵部郎中。

现代文:提升为南京兵部郎中。

古文:天启初,终太仆少卿。

现代文:天启初年,死在太仆少卿任上。

古文:李沂,字景鲁,嘉鱼人。

现代文:李沂,字景鲁,湖北嘉鱼人。

古文:万历十四年进士。改庶吉士。

现代文:万历十四年进士,改庶吉士。

古文:十六年冬,授吏科给事中。

现代文:十六年冬天,授职吏科给事中。

古文:中官张鲸掌东厂,横肆无惮。

现代文:宦官张鲸掌管东厂,横行无忌。

古文:御史何出光劾鲸死罪八,并及其党锦衣都督刘守有、序班邢尚智。

现代文:御史何出光弹劾张鲸的八条死罪,并且涉及他的同党锦衣都督刘守有、序班邢尚智。

古文:尚智论死,守有除名,鲸被切让,而任职如故。

现代文:邢尚智被处死,刘守有除名,张鲸受到严厉谴责,但仍担任原官职。

古文:御史马象乾复劾鲸,诋执政甚力,帝下象乾诏狱。

现代文:御史马象乾又弹劾张鲸,极力抨击执政者,皇帝将马象乾下狱。

古文:大学士申时行等力救,且封还御批,不报。

现代文:大学士申时行等人极力营救他,并且驳回了皇帝的御批,没有答复。

古文:许国、王锡爵复各申救,乃寝前命,而鲸竟不罪。

现代文:许国、王锡爵又各自申诉营救,这才停止了以前的命令,而张鲸竟然没有受到处罚。

古文:外议谓鲸以金宝献帝获免。

现代文:外面议论,以为张鲸用金银财宝献给皇帝得以免罪。

古文:沂拜官甫一月,上疏曰: 陛下往年罪冯保,近日逐宋坤,鲸恶百保而万坤,奈何独濡忍不去?

现代文:李沂拜官刚一个月,上疏说: 陛下往年降罪冯保,近日驱逐宋坤,张鲸的罪恶百倍于冯保而万倍于宋坤,为什么唯独眷念他而不忍将他赶走呢?

古文:若谓其侍奉多年,则坏法亦多年;谓痛加省改,犹足供事,则未闻可驯虎狼使守门户也。

现代文:如果说他侍奉多年,那么败坏法纪也有多年;说他痛加省改,还可以任用,那么,我没有听说可以驯服虎狼使它们保卫门户的。

古文:流传鲸广献金宝,多方请乞,陛下犹豫,未忍断决。

现代文:流传张鲸大量奉献金银财宝,多方面求请乞援,陛下犹豫不忍决断。

古文:中外臣民,初未肯信,以为陛下富有四海,岂爱金宝;威如雷霆,岂徇请乞。

现代文:中外臣民刚开始还不肯相信,以为陛下富有四海,难道还爱他的金银财宝;威如雷霆,难道肯顺从他的乞求。

古文:及见明旨许鲸策励供事,外议藉藉,遂谓为真。

现代文:等看到皇上传旨准许张鲸供任原职时,外面议论纷纷扬扬,这才相信先前的传言是真的。

古文:亏损圣德,夫岂浅甚!

现代文:对皇上圣德的损害,难道还小吗?

**古文:且鲸奸谋既遂,而国家之祸将从此始,臣所大惧也。 **

现代文:而且张鲸的奸谋既然得逞,而国家的祸害也将由此开始了,这是臣所最担心害怕的。

古文:是日,给事中唐尧钦亦具疏谏。

现代文:这天,给事中唐尧钦也上疏进谏。

古文:帝独手沂疏,震怒,谓沂欲为冯保、张居正报仇,立下诏狱严鞫。

现代文:皇帝只拿着李沂的奏疏,很是恼火,认为李沂想为冯保、张居正报仇,立刻将他下狱严加拷问。

古文:时行等乞宥,不从。

现代文:申时行等人请求皇上宽恕,皇上不听。

古文:谳上,诏廷杖六十,斥为民。

现代文:官司报上来,下诏廷杖六十,贬斥为平民。

古文:御批至阁,时行等欲留御批,中使不可,持去。

现代文:皇帝御批到达内阁,申时行等人想留住御批,太监不同意,将它拿走了。

古文:帝特遣司礼张诚出监杖。

现代文:皇帝特别派遣司礼张诚出来监督廷杖。

古文:时行等上疏,俱诣会极门候进止。

现代文:申时行等人上疏,全都到会极门等候。

**古文:帝言: 沂置贪吏不言,而独谓朕贪,谤诬君父,罪不可宥。 **

现代文:皇帝说: 李沂放着贪官不提,却唯独说朕贪,诬蔑诽谤君王,罪行不能够宽恕。

古文:竟杖之。

现代文:结果还是廷杖了他。

古文:太常卿李尚智、给事中薛三才等抗章论救,俱不报。

现代文:太常卿李尚智、给事中薛三才等人上书为他辩护、营救他,都没有回报。

古文:国、锡爵以言不见用,引罪乞归。

现代文:许国、王锡爵因为建议得不到实行,引罪请求回家。

古文:锡爵言: 廷杖非正刑,祖宗虽间一行之,亦未有诏狱、廷杖并加于一人者。

现代文:王锡爵说: 廷杖不是正刑,祖宗即使偶尔实施,也没有将诏狱、廷杖一起加在一个人身上的。

**古文:故事,惟资贼大逆则有打问之旨,今岂可加之言官。 **

现代文:按过去的惯例,只有盗贼大逆不道才下旨拷问,现在怎能够把这种处罚加在一个言官身上呢?

古文:帝优诏慰留锡爵,卒不听其言。

现代文:皇帝下诏劝慰挽留王锡爵,最终没有采纳他的建议。

古文:初,冯保获罪,实鲸为之,故帝云然。

现代文:当初,冯保有罪,实际上是张鲸干的,所以皇帝要这样说。

古文:或谓鲸罪不至如保。

现代文:还有人以为张鲸的罪行没有冯保的大。

古文:张诚掌司礼,素德保,授意言者发之,事秘莫能明也。

现代文:张诚执掌司礼,一向感激冯保,授意言者揭发他,事情隐密不能明白。

古文:居数日,于仁引疾,遂斥为民。

现代文:当时,周弘礻仑、潘士藻都因为冒犯了张鲸而获罪,而以李沂的遭遇最为惨烈。

古文:久之卒。天启初,赠光禄少卿。

现代文:在家居住十八年,没有征召,最后死在家中。光宗即位,赠光禄少卿。

古文:马经纶,字主一,顺天通州人。

现代文:马经纶,字主一,顺天通州人。

古文:万历十七年进士。除肥城知县,入为御史。

现代文:万历十七年进士,授职肥城知县,入京担任御史。

古文:二十三年冬,兵部考选军政。

现代文:万历二十三年冬天,兵部考选军政。

古文:帝谓中有副千户者,不宜擅署四品职。

现代文:皇帝说只有副千户的,不宜擅自戴四品官职。

古文:责部臣徇私,兵科不纠发。

现代文:指责部臣徇私,兵科不检举揭发。

古文:降武选郎韩范、都给事中吴文梓杂职。

现代文:降武选郎韩范、都给事中吴文梓杂职。

古文:镌员外郎曾伟芳、主事江中信、程僖、陈楚产、给事中刘仕瞻三秩,调极边。

现代文:降员外郎曾伟芳,主事江中信、程僖、陈楚产,给事中刘仕瞻三级官阶,调往边远地区。

古文:以御史区大伦、俞价、强思、给事中张同德言事常忤旨,亦镌三秩。

现代文:由于御史区大伦、俞价、强思,给事中张同德议论事情常常违背圣旨,也降了三级官。

古文:而五城御史夏之臣、朱凤翔、涂乔迁、时偕行、杨述中籍中官客用家,不称旨,并谪边远典史。

现代文:而五城御史夏之臣、朱凤翔、涂乔迁、时偕行、杨述中抄没宦官客用之家,不称皇上旨意,一起贬为边远地区的典史。

古文:又以客用赀财匿崇信伯费甲金家,刑部拷讯无实,谪郎中徐维濂于外。

现代文:又因为客用的资财藏在崇信伯费甲金的家里,刑部拷问却无实据,发配郎中徐维濂到外地。

古文:一时严旨频下,且不得千户主名,举朝震骇。

现代文:一时之间,严旨频繁下达,并且得不到千户的主名,满朝廷臣都很震动害怕。

古文:时东厂太监张诚失帝意。

现代文:这时东厂太监张诚失去皇帝的宠幸。

古文:诚家奴锦衣副千户霍文炳当迁指挥佥事,部臣先已奏请,而帝欲寻端罪言官,遂用是为罪。

现代文:张诚的家奴锦衣副千户霍文炳应当提升指挥佥事,部臣先已奏请,而皇帝却想找机会怪罪言官,于是用这事作为罪状。

古文:旋移怒两京科道,以为缄默,命掌印者尽镌三秩。

现代文:不久又移怒于两京的科道,认为他们故意保持沉默,下命掌印官将他们全都贬降三级。

古文:于是给事中耿随龙、邹廷彦、黎道昭、孙羽侯、黄运泰、毛一公,御史李宗延、顾际明、彭可立、綦才、吴礼嘉、王有功、李固本,南京给事中伍文焕、费必兴、卢大中,御史柳佐、聂应科、李文熙等十九人俱调外,留者并停俸一年。

现代文:于是给事中耿随龙、邹廷彦、黎道昭、孙羽侯、黄运泰、毛一公,御史李宗延、顾际明、袁可立、綦才、吴礼嘉、王有功、李固本,南京给事中伍文焕、费必兴、卢大中,御史柳佐、聂应科、李文熙等十九人全都调任外地,留在两京的全都停发一年的薪俸。

古文:又令吏部列上职名,再罢御史冯从吾、薛继茂、王慎德、姚三让四人。

现代文:又下令吏部列上官职名称,再次罢免御史冯从吾、薛继茂、王慎德、姚三让四个人。

古文:大学士赵志皋、陈于陛、沈一贯及九卿各疏争,尚书石星请罢职以宽诸臣,皆不纳。

现代文:大学士赵志皋、陈于陛、沈一贯及九卿各自上疏争论,尚书石星请求辞职来安慰各臣,皇帝都不采纳。

古文:于陛又特疏申救。

现代文:陈于陛又特别上疏申救。

古文:帝怒,命降诸人杂职,悉调边方。

现代文:皇帝发怒了,命令降各人为杂职,全都调往边地。

古文:尚书孙丕扬等以诏旨转严,再疏乞宥。

现代文:尚书孙丕扬等人以为诏旨转严,再次上疏乞求宽恕。

古文:帝益怒,尽夺职为民。

现代文:皇帝更加忿怒,全都剥夺官职贬为平民。

古文:经纶愤甚,抗疏曰:

现代文:马经纶十分气愤,上疏说:

古文:顷屡奉严旨,斥逐南北言官。

现代文: 近来多次接到严旨,排斥驱逐南北的言官。

古文:臣幸蒙恩,罚俸供职,今日乃臣谏诤之日矣。

现代文:臣幸蒙皇恩,罚俸禄供职,今天是臣诤言进谏的时候了。

古文:陛下数年以来,深居静摄,君臣道否,中外俱抱隐忧。

现代文:陛下数年以来,深居简出清静无为。君臣之间隔绝,朝廷内外都有隐忧。

古文:所恃言路诸臣,明目张胆为国家裁辨邪正,指斥奸雄。

现代文:所依靠的言路各臣,公开为国家裁辨邪正,指斥奸雄。

古文:虽庙堂处分,未必尽协舆论,而缙绅公议,颇足维持世风,此高庙神灵实鉴佑之。

现代文:虽然庙堂处分,未必能够协调舆论,而缙绅的公议,颇足以维持世风,这是高庙神灵实际明察而加以保佑的。

古文:所资台省耳目之用大矣,陛下何为一旦自涂其耳目邪?

现代文:作为耳目的台省它所起的作用是很大的,陛下为什么要在一时之间闭塞自己的耳目呢?

古文:夫以兵部考察之故,而罪兵科是已。

现代文:因为兵部考察的缘故,从而怪罪兵科是对的。

古文:乃因而蔓及于他给事,又波连于诸御史。

现代文:却因此而蔓延到其他给事中,又波及牵连到各御史。

古文:去者不明署其应得之罪,留者不明署其姑恕之由。

现代文:离职的不明白应负什么罪责,留任的不明白被原谅的因由。

古文:虽圣意渊微,未易窥测,而道路传说,啧有烦言。

现代文:虽然圣意深微,不能轻易理解,而道听途说的传闻,又啧有烦言。

古文:陛下年来厌苦言官,动辄罪以渎扰,今忽变而以箝口罪之。

现代文:陛下近年来讨厌苦恼言官,动辄加上渎职骚扰的罪名,现在忽然改变策略,用闭口不言来怪罪他们。

古文:夫以无言罪言官,言官何辞。

现代文:以不发表言论来怪罪言官,言官还有什么话可说。

古文:臣窃观陛下所为罪言官者,犹浅之乎罪言官也。

现代文:臣暗中观察陛下加给言官的罪责,比起言官的罪过来,还算小的。

古文:乃言官今日之箝口不言者,有五大罪焉。

现代文:言官今日闭口不语,有五大罪过。

古文:陛下不郊天有年矣,曾不能援故典排闼以诤,是陷陛下之不敬天者。罪一。

现代文:陛下不郊祭上天已有多年了,言官却不曾援引典故上殿直言进谏,这是让陛下处于不敬天的境地,罪过之一。

古文:陛下不享祖有年矣,曾不能开至诚牵裾以诤,是陷陛下之不敬祖者。罪二。

现代文:陛下不祭祀祖先已有多年了,言官却不曾用至诚的态度,及时直言进谏,这是让陛下不敬祖,罪过之二。

古文:陛下辍朝不御,停讲不举,言官言之而不能卒复之,是陷陛下不能如祖宗之勤政。罪三。

现代文:陛下不亲临朝政,停止朝讲,言官说了却不能坚持到底,这是让陛下不能像祖宗那样勤政,罪过之三。

古文:陛下去邪不决,任贤不笃,言官言之而不能强得之,是陷陛下不能如祖宗之用人。罪四。

现代文:陛下不能坚决远离奸邪的人,不能坚定地任用贤能的人,言官说了却不能坚持让陛下做到,这是让陛下不能像祖宗那样任用贤能,罪过之四。

古文:陛下好货成癖,御不少恩,肘腋之间,丛怨蓄变,言官俱虑之,而卒不能批鳞谏止,是陷陛下甘弃初政,而弗犹克终。

现代文:陛下喜好钱财成癖,对下属缺乏恩惠,近宫之内,积怨待变,言官都很担心,却终于没有能够冒犯陛下,劝阻陛下,这是让陛下甘愿抛弃执政的初衷,而不能善始善终。

古文:罪五。

现代文:罪过之五。

古文:言官负此大罪,陛下肯奋然励精而以五罪罪之,岂不当哉!

现代文:言官有这等大罪,陛下肯奋然励精图治而用这五大罪过怪罪他们,岂不是很恰当的吗!

古文:奈何责之箝口不言者,不于此而于彼也!

现代文:为什么要责怪他们缄口不语,不用此而用彼呢?

古文:日者廷臣交章论救,不惟不肯还职,而且落职为民。

现代文: 近来廷臣轮番上疏辩论营救,陛下不但不肯恢复他们的职位,还将他们落职为民。

古文:夫诸臣本出草莽,今还初服,亦复何憾。

现代文:各位官员本来来自平民,现在让他们回复为平民,又有什么遗憾呢?

古文:独念朝廷之过举不可遂,大臣之忠恳不可拂。

现代文:臣只是担心朝廷的举措不能停止,大臣的忠诚不可违背。

古文:陛下不听阁疏之救,改降级而为杂职,则辅臣何颜?

现代文:陛下不听内阁奏疏的挽救,改降级为赴任杂职,那么辅臣还有什么脸面?

古文:是自离其腹心也。

现代文:这是自己疏远自己的心腹啊。

古文:不听部疏之救,改杂职而为编氓,则九卿何颜?

现代文:陛下不听各部的奏疏营救,改任杂职者为平民,那么九卿又有什么脸面?

古文:是自戕其股肱也。

现代文:这是自己伤害自己的股肱啊!

古文:夫君臣一体,元首虽明,亦赖股肱腹心耳目之用。今乃自塞其耳目,自离其腹心,自戕其股肱,陛下将谁与共理天下事乎!

现代文:君臣本为一体,元首虽然重要,也要依靠股肱心腹耳目的帮助,现在却自塞耳目、自离心腹、自伤股肱,陛下将和谁一起共同治理天下的事情?

古文:夫人君受命于天,与人臣受命于君一也。

现代文: 君主受命于天,跟臣子受命于君,道理是一样的。

古文:言官本无大罪,一旦震怒,罪以失职,无一敢抗命者。

现代文:言官本没有大罪,陛下一旦震怒,就定他们失职罪,没有一个人敢违抗命令。

古文:既大失人心,必上拂天意。

现代文:既然大失人心,一定违背了上天的旨意。

古文:万一上天震怒,以陛下之不郊不帝、不朝不讲、不惜才、不贱货,咎失人君之职,而赫然降非常之灾,不知陛下尔时能抗天命否乎?

现代文:万一上天震怒,因陛下不郊天不祭祖、不上朝不朝讲、不惜贤才、不看轻钱财,追究陛下失人君之职,而赫然降下非同寻常的灾难,不知道陛下那时还能否违抗天命么?

古文:臣不能抗君,君不能抗天,此理明甚,陛下独不思自为社稷计乎?

现代文:臣子不能违抗君主,君主不能违抗上天,这道理十分明白,陛下难道不思为国家社稷打算吗?

古文:帝大怒,亦贬三秩,出之外。

现代文:皇帝大怒,也将他贬官三级,派往外地。

古文:经纶既获谴,工科都给事中海阳林熙春等上疏曰: 陛下怒言官缄默,斥逐三十余人,臣等不胜悚惧。

现代文:马经纶被贬之后,工科都给事中海阳林熙春等人上疏说: 陛下气愤言官缄默,排斥驱逐三十余人,臣等不胜惊恐。

古文:今御史经纶慷慨陈言,窃意必温旨褒嘉,顾亦从贬斥。

现代文:现在御史马经纶慷慨陈言,臣等窃以为陛下一定会对他温旨褒奖,没想到也跟着被贬斥。

古文:是以建言罪邪,抑以不言罪邪?

现代文:这是因为提建议有罪呢,还是因为不提建议有罪呢?

古文:臣等不能解也。

现代文:臣等不能理解。

古文:前所罪者,既以不言之故,今所罪者又以敢言之故,令臣等安所适从哉?

现代文:先前怪罪的,既然是由于不说的缘故,当今所怪罪的,又因为敢说的缘故,这真是叫臣等无所适从啊!

古文:陛下诚以不言为溺职,则臣等不难进忧危之苦词;诚以直言为忤旨,则臣等不难效喑默之成习。

现代文:陛下若真以不进言为失职,则臣等不难进忧危的苦词;若以直言为逆旨,则臣等不难仿效暗中保持缄默的成习。

古文:但恐庙堂之上,率谄佞取容,非君上之福也。

现代文:只怕朝廷之上,全都阿谀奉承以讨陛下的欢心,这不是君主的福气啊。

古文:臣等富贵荣辱之念岂与人殊,然宁为此不为彼者,毋亦沐二百余年养士之恩,不负君父,且不负此生耳。

现代文:臣等富贵荣辱的心念难道与常人不同?然而臣等宁愿直言进谏而不愿阿谀奉承,只不过是沐浴了二百余年来大明的养士之恩,不辜负君父,并且不辜负此生罢了。

**古文:陛下奈何深怒痛疾,而折辱至是哉! **

现代文:陛下为什么要深恶痛绝,如此折辱臣等啊?

古文:帝益怒,谪熙春茶盐判官,加贬经纶为典史。

现代文:皇帝更加恼怒,贬林熙春为茶盐判官,加倍贬斥马经纶为典史。

古文:熙春遂引疾去。

现代文:林熙春于是称病离职。

古文:是日,御史定兴鹿久徵等亦上疏,请与诸臣同罪,贬泽州判官。

现代文:这一天,御史定兴鹿久征等人也上疏,请求与各臣同罪,被贬为泽州判官。

古文:二疏列名凡数十人,悉夺俸。

现代文:二疏列有数十人的名字,全部都剥夺俸禄。

古文:顷之,南京御史东莞林培疏陈时政。

现代文:不久,南京御史东莞林培上疏陈述时政。

古文:帝追怒经纶,竟斥为民。

现代文:皇帝追怒马经纶,竟将他贬为平民。

古文:既归,杜门却扫凡十年。

现代文:回家乡之后,闭门隐居达十年之久。

古文:卒,门人私谥闻道先生。

现代文:马经纶死后,他的门人私下谥号为闻道先生。

古文:天启初,复经纶官,赠太仆少卿。

现代文:天启初年,恢复马经纶的官衔,赠为太仆少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