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十四

古文:元德太子昭,炀帝长子也,生而高祖命养宫中。

现代文:○杨昭元德太子杨昭,是炀帝的长子,生下来后,高祖就让把他养在后宫中。

古文:三岁时,于玄武门弄石师子,高祖与文献后至其所。

现代文:三岁时,在玄武门抚弄石狮子,高祖与文献皇后到了那里。

古文:高祖适患腰痛,举手凭后,昭因避去,如此者再三。

现代文:高祖正患腰疼,举起手,搭在皇后肩上。杨昭见了,回避在一边,像这样做了几次。

**古文:高祖叹曰: 天生长者,谁复教乎! **

现代文:高祖感叹说: 这孩子是天生的长者,是哪个教他这样做的?

古文:由是大奇之。

现代文:因此很奇异。

**古文:高祖尝谓曰: 当为尔娶妇。 **

现代文:高祖曾对他说: 我要为你娶妻。

古文:昭应声而泣。

现代文:杨昭应声哭泣。

古文:高祖问其故,对曰: 汉王未婚时,恆在至尊所,一朝娶妇,便则出外。

现代文:高祖问其缘故,他回答说: 汉王未结婚时,总在您这里。一朝娶妻,就出外去了。

**古文:惧将违离,是以啼耳。 **

现代文:我怕离开您,因此哭泣。

古文:上叹其有至性,特钟爱焉。

现代文:高祖感叹他有至性,特别钟爱他。

古文:年十二,立为河南王。

现代文:十二岁,立为河南王。

古文:仁寿初,徙为晋王,拜内史令,兼左卫大将军。

现代文:仁寿初年,转封晋王,授为内史令,兼任左卫大将军。

古文:后三年,转雍州牧。

现代文:三年后,转任雍州牧。

古文:炀帝即位,便幸洛阳宫,昭留守京师。

现代文:炀帝即位后,就巡幸洛阳宫,杨昭留守京师长安。

古文:大业元年,帝遣使者立为皇太子。

现代文:大业元年,炀帝派使者来立他为皇太子。

古文:昭有武力,能引强弩。

现代文:杨昭有武力,能拉强弓。

古文:性谦冲,言色恂恂,未尝忿怒。

现代文:他生性谦和,言色平静,未曾发怒。

古文:有深嫌可责者,但云 大不是 。

现代文:即使有深嫌可责的人,他也只说: 太不该这样了。

古文:所膳不许多品,帷席极于俭素。

现代文:他进膳不要很多食品,帷布、席子都极其节俭朴素。

古文:臣吏有老父母者,必亲问其安否,岁时皆有惠赐。

现代文:臣下有年老的父母的,他都要亲自问问是否安好,逢年过节都有恩赐。

古文:其仁爱如此。明年,朝于洛阳。

现代文:他就是这样仁爱。次年,到洛阳朝拜炀帝。

古文:九地黄泉,千年白日。虽金石之能久,终天壤乎长毕。

现代文:过了几个月,将回到京师去,他想再留住一段时间,炀帝不同意。他在洛阳期间,下拜、请安无数次,他一向肥胖,因此患了劳疾。炀帝让巫者看看他,巫者说: 是房陵王的鬼魂作怪。

古文:敢图芳于篆素,永飞声而腾实。帝深追悼。

现代文:杨昭不久就死了。有诏让内史侍郎虞世基写哀策文,炀帝深深地追悼他。

古文:有子三人,韦妃生恭皇帝,大刘良娣生燕王倓,小刘良娣生越王侗。

现代文:杨昭有儿子三人,韦氏妃生恭皇帝杨侑,大刘良娣生燕王杨倓,小刘良娣生越王杨侗。

古文:燕王倓字仁安。

现代文:○杨倓燕王杨倓字仁安,聪明、智慧,仪表堂堂。

古文:敏慧美姿仪,炀帝于诸孙中特所钟爱,常置左右。

现代文:在各个孙子中,炀帝特别喜欢他,常把他带在身边。

古文:性好读书,尤重儒素,非造次所及,有若成人。

现代文:杨倓生性爱读书,尤其重视儒学著作,非常人所及,就像大人。

古文:良娣早终,每至忌日,末尝不流涕呜咽。

现代文:他生母大刘良娣死得早,每到忌日,他从未不流泪呜咽。

古文:帝由是益以奇之。

现代文:炀帝因此更感惊奇。

古文:宇文化及弑逆之际,倓觉变,欲入奏,恐露其事,因与梁公萧钜、千牛宇文皛等穿芳林门侧水窦而入。

现代文:宇文化及要杀炀帝时,杨倓感觉到要发生大变故,想入宫报告,又怕泄露了此事,因此与梁公萧巨、千牛宇文晶等人,穿过芳林门旁边的水窦而进去。

**古文:至玄武门,诡奏曰: 臣卒中恶,命县俄顷,请得面辞,死无所恨。 **

现代文:到了玄武门,他假装上奏说: 我突然中了邪,命在旦夕,请得以与皇上当面辞别,我死而无憾。

古文:冀以见帝,为司宫者所遏,竟不得闻。

现代文:希望以此见炀帝,但被掌管宫门的拦住了,竟不能报告炀帝。

古文:俄而难作,为贼所害,时年十六。

现代文:不久大乱爆发,被贼人杀害,时年十六岁。

古文:越王侗字仁谨,美姿仪,性宽厚。

现代文:越王杨侗字仁谨,仪表漂亮,生性宽厚。

古文:大业二年,立为越王。

现代文:大业二年,立为越王。

古文:帝每巡幸,侗常留守东都。

现代文:炀帝每次出外巡幸,杨侗常常留守东都洛阳。

古文:杨玄感作乱之际,与民部尚书樊子盖拒之。

现代文:杨玄感造反之时,杨侗与民部尚书樊子盖抵拒叛军。

古文:及玄感平,朝于高阳,拜高阳太守。

现代文:杨玄感被平定后,他到高阳朝见炀帝,被授为高阳太守。

古文:俄以本官复留守东都。

现代文:不久又以本官身份,留守东都。

古文:十三年,帝幸江都,复令侗与金紫光禄大夫段达、太府卿元文都、摄民部尚书韦津、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等总留台事。

现代文:大业十三年,炀帝巡幸江都,又令杨侗与金紫光禄大夫段达、太府卿元文都、代理民部尚书韦津、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等,总留行台之事。

古文:宇文化及之弑逆也,文都等议,以侗元德太子之子,属最为近,于是乃共尊立,大赦,改元曰皇泰。

现代文:宇文化及杀了炀帝后,元文都等人提议,因杨侗是元德太子的儿子,与皇室血缘最近,于是共同尊立他为皇帝。

古文:谥帝曰明,庙号世祖。追尊元德太子为孝成皇帝,庙号世宗。

现代文:大赦天下,改元为皇泰,谥炀帝叫 明 ,庙号为世祖,追赠元德太子为孝成皇帝,庙号为世宗。

古文:尊其母刘良娣为皇太后。

现代文:追尊其母刘良娣为皇太后。

古文:以段达为纳言、右翊卫大将军、摄礼部尚书,王世充亦纳言、左翊卫大将军、摄吏部尚书,元文都内史令、左骁卫大将军,卢楚亦内史令,皇甫无逸兵部尚书、右武卫大将军,郭文懿内史侍郎,赵长文黄门侍郎,委以机务,为金书铁券,藏之宫掖。

现代文:以段达为纳言、右翊卫大将军、代理民部尚书,王世充也当纳言、左翊卫大将军、代理吏部尚书,元文都为内史令、左骁卫大将军,卢楚也是内史令,皇甫无逸任兵部尚书、右武卫大将军,郭文懿任内史侍郎,赵长文任黄门侍郎。委托他们以机密要务,并制作金书铁券,藏在宫廷里。

古文:于时洛阳称段达等为 七贵 。

现代文:那时洛阳人称段达等七个人为 七贵 。

古文:未几,宇文化及立秦王子浩为天子,来次彭城,所经城邑多从逆党。

现代文:不久,宇文化及立秦王之子杨浩为天子,并带兵来驻扎在彭城,他们所经过的城邑,大多背叛朝廷,追随逆党。

古文:侗惧,遣使者盖琮、马公政招怀李密。

现代文:杨侗惧怕,派使者盖琮、马公政,招降李密。

古文:密遂遣使请降,侗大悦,礼其使甚厚。

现代文:李密于是派使者来请求投降。杨侗很高兴,很礼遇他的使者。

古文:即拜密为太尉、尚书令、魏国公,令拒化及。

现代文:即授李密为太尉、尚书令、魏国公,让他抵抗宇文化及。

古文:下书曰:我大隋之有天下,于兹三十八载。

现代文:杨侗下诏书说:我大隋有天下,到如今三十八年了。

古文:高祖文皇帝圣略神功,载造区夏。

现代文:高祖文皇帝圣略神功,创造天下。

古文:世祖明皇帝则天法地,混一华戎。

现代文:世祖明皇帝效法天地,统一中华与四夷。

古文:东暨蟠木,西通细柳,前逾丹徼,后越幽都。

现代文:东到蟠木,西通细柳,前过丹徼,后越幽都。

古文:日月之所临,风雨之所至,圆首方足,禀气食芼,莫不尽入提封,皆为臣妾。

现代文:凡是日月照耀的地方,风雨能到的地方,不管是圆首方足,还是生性食艹毛的人,都是我大隋的臣民。

古文:加以宝贶毕集,灵瑞咸臻,作乐制礼,移风易俗。

现代文:加上宝贶毕集,灵瑞全至,作乐制礼,移风易俗。

古文:智周寰海,万物咸受其赐,道济天下,百姓用而不知。

现代文:智慧周济四海,万物都受其恩赐;大道普济天下,百姓用了还不知道。

古文:世祖往因历试,统临南服,自居皇极,顺兹望幸。

现代文:世祖明皇帝往日因为要到各地去看看,所以到了南方。我自居东都,盼望皇上驾临。

古文:所以往岁省方,展礼肆觐,停銮驻跸,按驾清道,八屯如昔,七萃不移。

现代文:所以他往年巡视天下,放开让人朝见,銮驾停驻,按驾清道,天下各地一如往日安宁,皇上的卫队也忠贞不二。

古文:岂意衅起非常,逮于轩陛,灾生不意,延及冕旒。

现代文:岂料突起大祸,殃及皇上,灾生不测,祸及世祖。

古文:奉讳之日,五情崩陨,攀号荼毒,不能自胜。

现代文:知道大祸的那天,我五内俱裂,痛哭不止,悲痛难胜。

古文:且闻之,自古代有屯剥,贼臣逆子,无世无之。

现代文:而且我听说,自古以来,每朝每代都有动乱,贼臣逆子,没哪个朝代没有。

古文:至如宇文化及,世传庸品。

现代文:至如宇文化及,是世人皆知的庸才。

古文:其父述,往属时来,早沾厚遇,赐以婚媾,置之公辅,位尊九命,禄重万钟,礼极人臣,荣冠世表。

现代文:他的父亲宇文述,以前来投我大隋,很早就蒙受大恩,赐他家与我们通婚,把他摆在公辅的位置上,地位超过九命,爵禄重于万钟,礼极人臣,荣冠一世。

古文:徒承海岳之恩,未有涓尘之益。

现代文:但他家白受山海一样的大恩,没有一点点用处。

古文:化及以此下材,夙蒙顾盼,出入外内,奉望阶墀。

现代文:宇文化及这个不中用的东西,一向承蒙顾盼,跟随皇上出入,侍奉皇上。

古文:昔陪籓国,统领禁卫,及从升皇祚,陪列九卿。

现代文:往日陪侍藩王,让他统领禁卫军。世祖当了天子后,又让他列入九卿之列。

古文:但本性凶狠,恣其贪秽,或交结恶党,或侵掠货财,事重刑篇,状盈狱简。

现代文:但他生性凶狠,恣意贪赃,时而交结恶党,时而抢掠财货,其罪行超过了刑法的极限,其罪状记满了监狱里的竹简。

古文:在上不遗簪履,恩加草芥,应至死辜,每蒙恕免。

现代文:朝廷对他赏赐很多,可谓不遗簪履,恩典甚至泽及草芥。他本来按罪当死,但总被饶恕免死。

古文:三经除解,寻复本职,再徙边裔,仍即追还。

现代文:三次免职,继而又复职;两次放逐边裔,又随即让他回来。

古文:生成之恩,昊天罔极,奖擢之义,人事罕闻。

现代文:对他的活命之恩,可谓比天还高;给他的奖掖之义,可说是人间少有。

古文:化及枭獍为心,禽兽不若,纵毒兴祸,倾覆行宫。

现代文:宇文化及以枭獍为心,连禽兽都不如,放纵毒心,兴起祸端,倾覆行宫。

古文:诸王兄弟,一时残酷,痛暴行路,世不忍言。

现代文:诸王兄弟,一时被他杀尽,在大路上行暴,世人不忍开口评说。

古文:有穷之在夏时,犬戎之于周代,衅辱之极,亦未是过。

现代文:有穷之在夏代,犬戎之对周朝,祸乱之极,也未超过现在。

古文:朕所以刻骨崩心,饮胆尝血,瞻天视地,无处容身。

现代文:所以我刻骨铭心,饮胆尝血,望天看地,无处容身!

古文:今王公卿士,庶僚百辟,咸以大宝鸿名,不可颠坠,元凶巨猾,须早夷殄,翼戴朕躬,嗣守宝位。

现代文:如今王公卿士,文武百官,都认为皇祚不可颠覆,元凶应早消灭,拥戴我继承皇位。我德行浅薄,难当大任。

古文:顾惟寡薄,志不逮此。今者出黼扆而杖旄钺,释衰麻而擐甲胄,衔冤誓众,忍泪治兵,指日遄征,以平大盗。

现代文:如今我舍弃屏风而手执武器,脱下丧服而穿上甲胄,就是为了含冤誓众,忍泪治兵,指日遄征,以灭大盗。

古文:且化及伪立秦王之子,幽遏比于囚拘,其身自称霸相,专擅拟于九五。

现代文:而且,那宇文化及假装拥立秦王的儿子,实际上与把他囚禁起来是一样的。化及是一副横行霸道的样子,专权擅权与皇帝无异。

古文:履践禁御,据有宫闱,昂首扬眉,初无惭色。

现代文:他践踏禁地,占据行宫,抬头扬眉,并无一点惭愧之色。

古文:衣冠朝望,外惧凶威,志士诚臣,内皆愤怨。

现代文:朝中士族,都怕这个凶徒,但他们心里都十分怨愤。

古文:以我义师,顺彼天道,枭夷丑族,匪夕伊朝。

现代文:以我义师,又顺天道,消灭这个败类,不是今晚,就是明朝。

古文:太尉、尚书令、魏公丹诚内发,宏略外举,率勤王之师,讨违天之逆。

现代文:太尉、尚书令、魏公李密,忠诚内发,宏略外举,率领勤王之师,讨伐违天的逆贼。

古文:果毅争先,熊罴竞逐,金鼓振詟,若火焚毛,锋刃纵横,如汤沃雪。

现代文:果敢之士急先恐后,熊熊之众竞相杀敌。金鼓振聋,如火烧毛;锋刃纵横,如除大雪。

古文:魏公志在匡济,投袂前驱,朕亲御六军,星言继进。

现代文:魏公李密志在匡时济世,投身而为前躯。我亲率六军,星夜继进。

古文:以此众战,以斯顺举,擘山可以动,射石可以入。

现代文:用这么多人去作战,用这次战争来顺应义举,即使劈山,也可以劈动;即使射石,也可以射入。

古文:况拥此人徒,皆有离德,京都侍卫,西忆乡家,江左淳民,南思邦邑,比来表书骆驿,人信相寻。

现代文:何况那宇文化及,虽拥有人徒,但都有离心:京都的侍卫,都西忆故乡;江东的淳朴百姓,都南思乡邦。这些时候,那里来的表章不断,人和信都接连不断。

古文:若王师一临,旧章暂睹,自应解甲倒戈,冰销叶散。

现代文:如王师一到,既见朝廷,他们自应解甲倒戈,叛军就会像冰块消融,如树叶飘散。

古文:且闻化及自恣,天夺其心,杀戮不辜,挫辱人士,莫不道路仄目,号天踞地。

现代文:而且,听说宇文化及放纵其恶,天夺其人心,他杀辱无辜,折辱人士,人们莫不道路以目,号天踏地。

古文:朕今复仇雪耻,枭轘者一人,拯溺救焚,所哀者士庶。

现代文:我如今复仇雪耻,要杀的只有一人;拯救涂炭,所爱的是广大士民。

古文:唯天鉴孔殷,祐我宗社,亿兆感义,俱会朕心。

现代文:只请老天爷明鉴我心,保佑我宗社。亿兆人有感于忠义,都与我的心意相同。

古文:枭戮元凶,策勋饮至,四海交泰,称朕意焉。

现代文:消灭元凶,饮酒授勋,四海安泰,合我心意。

古文:兵术军机,并受魏公节度。

现代文:兵术军机,一并受魏公李密节度。

古文:密见使者,大悦,北面拜伏,臣礼甚恭。

现代文:李密见了使者,很高兴,向北面拜伏于地,人臣之礼很恭谨。

古文:密遂东拒化及。 七贵 颇不协,阴有相图之计。

现代文:李密于是向东抵抗宇文化及。 七贵 很不合拍,私下里有互相谋害之计。

古文:未几,元文都、卢楚、郭文懿、赵长文等为世充所杀,皇甫无逸遁归长安。

现代文:不久,元文都、卢楚、郭文懿、赵长文等人,被王世充所杀,皇甫无逸逃到长安。

古文:世充诣侗所陈谢,辞情哀苦。

现代文:王世充到杨侗住所陈情谢罪,言辞、表情都很哀苦。

古文:侗以为至诚,命之上殿,被发为盟,誓无贰志。

现代文:杨侗还认为他很忠诚,让他上殿,世充披发为盟,发誓没有二心。

古文:自是侗无所关预。

现代文:从此杨侗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古文:侗心不能平,遂与记室陆士季谋图世充,事不果而止。

现代文:杨侗心中愤愤不平,于是与记室陆士季谋划杀王世充,事情没有结果,就作罢了。

古文:及世充破李密,众望益归之,遂自为郑王,总百揆,加九锡,备法物,侗不能禁也。

现代文:到王世充破了李密之后,众望更加归向王世充。世充于是自封为郑王,总理大政,位加九锡,备法驾,杨侗不能禁止。

**古文:段达、云定兴等十人入见于侗曰: 天命不常,郑王功德甚盛,愿陛下揖让告禅,遵唐、虞之迹。 **

现代文:段达、云定兴等十人,入见杨侗说: 天命无常,郑王功德很大,望陛下揖让告禅,遵尧舜之遗迹。

古文:侗闻之怒曰: 天下者,高祖之天下,东都者,世祖之东都。

现代文:杨侗一听,十分震怒,说: 天下是高祖的天下,东都是世祖的东都。

古文:若隋德未衰,此言不可发;必天命有改,亦何论于禅让!

现代文:如隋德未衰,这话就不该说;如天命有改动,又何必说什么禅让?

**古文:公等或先朝旧臣,绩宣上代,或勤王立节,身服轩冕,忽有斯言,朕复当何所望! **

现代文:你们有的是先朝的老臣,立功绩于上代;有的勤王立功,身穿官服,头戴官帽,忽然说出这种话来,我又有什么指望?

古文:神色懔然,侍卫者莫不流汗。

现代文:杨侗神色凛然,侍卫莫不吓得流汗。

古文:既而退朝,对良娣而泣。

现代文:退朝以后,杨侗对良娣哭泣。

古文:世充更使人谓侗曰: 今海内未定,须得长君。

现代文:王世充又让人对杨侗说: 现在海内未定,需要君长。

**古文:待四方乂安,复子明辟,必若前盟,义不违负。 **

现代文:等天下安定后,再恢复你的帝位,一定像以前向你发誓说的那样,在道义上不违背你,不辜负你。

古文:侗不得已,逊位于世充,遂被幽于含凉殿。

现代文:杨侗不得已,让位于王世充,他于是被幽禁在含凉殿。

古文:世充僭伪号,封为潞国公,邑五千户。

现代文:王世充称帝后,封杨侗为潞国公,食邑五千户。

古文:月馀,宇文儒童、裴仁基等谋诛世充,复尊立侗,事泄,并见害。

现代文:一个多月后,宇文儒童、裴仁基等人谋划杀王世充,再拥立杨侗。事情泄漏,都被杀害。

古文:世充兄世恽因劝世充害侗,以绝民望。

现代文:王世充的兄长王世恽,因此劝世充害死杨侗,以绝民望。

**古文:世充遣其侄行本赍鸩诣侗所曰: 愿皇帝饮此酒。 **

现代文:王世充派他的侄儿王行本,带着毒酒到杨侗处,说: 望皇上喝了这酒。

古文:侗知不免,请与母相见,不许。

现代文:杨侗知道难免一死,请求与母亲相见,行本不许可。

**古文:遂布席焚香礼佛,咒曰: 从今以去,愿不生帝王尊贵之家。 **

现代文:杨侗于是以布为席,焚香拜佛,咒道: 从今以后,望再也不生在帝王尊贵之家。

古文:于是仰药。不能时绝,更以帛缢之。

现代文:于是喝药,不能应时绝命,王行本又用布帛缢杀他。

古文:世充伪谥为恭皇帝。

现代文:王世充装模作样,谥之为 恭皇帝 。

古文:齐王暕,字世朏,小字阿孩。

现代文:○杨暕齐王杨暕,字世月出,小名叫阿孩。

古文:美容仪,疏眉目,少为高祖所爱。

现代文:长相俊美,浓眉大眼,很小就为高祖所宠爱。

古文:开皇中,立为豫章王,邑千户。

现代文:开皇年间,立为豫章王,食邑千户。

古文:及长,颇涉经史,尤工骑射。

现代文:长大后,读了不少经史之书,尤其善长骑马射箭。

古文:初为内史令。仁寿中,拜扬州总管沿淮以南诸军事。

现代文:最初担任内史令,仁寿年间,授为扬州总管统领淮河以东军事。

古文:炀帝即位,进封齐王,增邑四千户。

现代文:炀帝即位,晋封为齐王,增加食邑四千户。

古文:大业二年,帝初入东都,盛陈卤簿,暕为军导。

现代文:大业二年,炀帝刚到东都时,杨暕向炀帝呈上许多户籍图册,担任军导。

古文:寻转豫州牧。

现代文:不久,改任豫州刺史。

古文:俄而元德太子薨,朝野注望,咸以暕当嗣。

现代文:后来,元德太子去世,朝内外都很关注此事,都认为杨暕应为继承人。

古文:帝又敕吏部尚书牛弘妙选官属,公卿由是多进子弟。

现代文:炀帝命吏部尚书牛弘精选官员,王公大臣因此多推荐自己的子弟。

古文:明年,转雍州牧,寻徙河南尹、开府仪同三司。

现代文:第二年,转任雍州刺史,不久改任河南尹、开府仪同三司。

古文:元德太子左右二万馀人悉隶于暕,宠遇益隆,自乐平公主及诸戚属竞来致礼,百官称谒,填咽道路。

现代文:元德太子身边二万多人都归于杨暕,皇上的恩宠更加优厚,从乐平公主到各亲属都争相致礼,百官朝拜,以致阻塞了道路。

古文:暕颇骄恣,昵近小人,所行多不法,遣乔令则、刘虔安、裴该、皇甫谌、库狄仲锜、陈智伟等求声色狗马。

现代文:杨暕很骄纵,亲近小人,做的事大多不合法规。常派乔令则、刘虔安、裴该、皇甫谌、库狄仲钅奇、陈智伟等人寻求声色狗马。

古文:令则等因此放纵,访人家有女者,辄矫暕命呼之,载入暕宅,因缘藏隐,恣行淫秽,而后遣之。

现代文:乔令则等人因此放纵,访得人家有美女的,就假传杨暕的命令叫来,运到杨暕府内,隐藏起来,恣意淫乱,然后抛弃。

古文:仲锜、智伟二人诣陇西,挝炙诸胡,责其名马,得数匹以进于。

现代文:仲钅奇、智伟两人到陇西,向胡人抢取食物,勒索名马,得数匹马进献给杨暕。

古文:暕令还主,仲锜等诈言王赐,将归于家,暕不之知也。

现代文:杨暕命他们送还主人,仲钅奇等人谎称是胡王的赏赐品,将马归为己有,杨暕却不知真实情况。

古文:又乐平公主尝奏帝,言柳氏女美者,帝未有所答。

现代文:乐平公主曾上奏隋炀帝,说有一个柳家的女子长得很美,炀帝当时没有说什么。

古文:久之,主复以柳氏进于暕,暕习纳之。

现代文:过了很久,公主就把柳氏女子进献给杨暕,杨暕收纳了柳氏。

**古文:其后帝问主柳氏女所在,主曰: 在齐王所。 **

现代文:过后炀帝问公主柳家的美女在哪儿,公主回答说: 在齐王府。

古文:帝不悦。

现代文:炀帝很不高兴。

古文:暕于东都营第,大门无故而崩,听事栿中折,识者以为不祥。

现代文:杨暕在东都营造府第,大门却无故倒塌,大堂的房梁从中折断,有见识的人认为是不祥之兆。

古文:其后从帝幸榆林,暕督后军步骑五万,恆与帝相去数十里而舍。

现代文:后杨暕跟随炀帝到榆林,杨暕督五万人的步兵、骑兵在后,始终跟炀帝保持几十里的距离而驻军。

古文:会帝于汾阳宫大猎,诏暕以千骑入围。

现代文:一次炀帝在汾阳宫打猎,令杨暕用一千骑兵参加围猎。

古文:暕大获麋鹿以献,而帝未有得也,乃怒从官,皆言为暕左右所遏,兽不得前。

现代文:杨暕猎获许多麋鹿进献给炀帝,而炀帝自己却未能获得猎物,于是向随从官员发怒。随从们都说是因为杨暕身边的人阻拦了道路,野兽不能前来。

古文:帝于是发怒,求暕罪失。

现代文:炀帝因此动怒,要人查寻杨暕的过失。

古文:时制县令无故不得出境,有伊阙令皇甫诩幸于暕,违禁将之汾阳宫。

现代文:当时规定县令无故不能出境,有个伊阙县令皇甫诩受杨暕宠爱,违背禁令将到汾阳宫。

古文:又京兆人达奚通有妾王氏善歌,贵游宴聚,多或要致,于是展转亦出入王家。

现代文:又有个京城的人叫达奚通,他的小妾王氏善长唱歌,贵族交游并宴饮欢聚时,常常邀请她,她于是出入于齐王家。

古文:御史韦德裕希旨劾暕,帝令甲士千馀大索暕第,因穷治其事。

现代文:御史韦德裕按皇上旨意弹劾杨暕,炀帝命令一千多带甲士兵,搜查杨暕的府第,以彻底追查他的事情。

古文:暕妃韦氏者,民部尚书冲之女也,早卒,暕遂与妃姊元氏妇通,遂产一女,外人皆不得知。

现代文:杨暕的妃子韦氏,是民部尚书韦冲的女儿,较早死去。杨暕于是跟韦妃的姐姐元氏妇私通,生下一个女孩,外人都不知道。

古文:阴引乔令则于第内酣宴,令则称庆,脱暕帽以为欢乐。

现代文:杨暕暗中召引乔令则在府内设宴饮酒,令则庆贺此事,就脱掉杨暕的帽子以助欢乐。

**古文:召相工令遍视后庭,相工指妃姊曰: 此产子者当为皇后。王贵不可言。 **

现代文:杨暕又招来看相的人让他遍视后庭,看相的人指着元氏妇说: 这个生孩子的妇人要做皇后,王爷您富贵不可言。

古文:时国无储副,暕自谓次当得立。

现代文:当时国家没立太子,杨暕自己认为按照次序当立。

古文:又以元德太子有三子,内常不安,阴挟左道,为厌胜之事。

现代文:又因为元德太子有三个儿子,杨暕心中常不安定,暗中行使邪道,做了很多厌胜之类的鬼事。

古文:至是,事皆发,帝大怒,斩令则等数人,妃姊赐死,暕府僚皆斥之边远。

现代文:到这时,这些事情全部暴露,炀帝大怒,杀了乔令则等数人,元氏妇赐死,杨暕的府僚都被放逐到边远地方。

**古文:时赵王杲犹在孩孺,帝谓侍臣曰: 朕唯有暕一子,不然者,当肆诸市朝,以明国宪也。 **

现代文:这时赵王杨杲还是个小孩,炀帝对侍臣说: 我只有杨暕这一个儿子,不是这样的话,应当让他死于市朝,来显明国家法令。

古文:暕自是恩宠日衰,虽为京尹,不复关预时政。

现代文:杨暕从此受的恩宠一天天减少,虽然是京城太守,却不再参与当时的政治。

古文:帝恆令武贲郎将一人监其府事,暕有微失,武贲辄奏之。

现代文:炀帝又常令武贲中郎将专人监视杨暕府的事情,杨暕有小过失,中郎将就奏到皇上那里。

古文:帝亦常虑暕生变,所给左右,皆以老弱,备员而已。

现代文:炀帝也常常担心杨暕发动政变,所给的随从,都是老弱之人,只算充数罢了。

古文:暕每怀危惧,心不自安。

现代文:杨暕常常感到惧怕,内心不能安定。

古文:又帝在江都宫,元会,暕具法服将朝,无故有血从裳中而下。

现代文:有一次,炀帝在江都宫,元会日,杨暕穿着法服上朝,无故有血从衣裳中流下。

古文:又坐斋中,见群鼠数十,至前而死,视皆无头。

现代文:又一次坐在家中,看见一群老鼠有几十个,到面前就死了,老鼠一个个都没有头。

古文:暕意甚恶之。

现代文:杨暕很恐惧。

**古文:俄而化及作乱,兵将犯跸,帝闻,顾谓萧后曰: 得非阿孩邪? **

现代文:不久,宇文化及变乱,乱兵将要进犯宫内,炀帝听到后,回头对萧后说: 莫非是阿孩吧?

古文:其见疏忌如此。

现代文:他被疏远猜忌到如此程度。

**古文:化及复令人捕暕,暕时尚卧未起,贼既进,暕惊曰: 是何人? **

现代文:宇文化及又令人捕杀杨暕,杨暕当时还睡着没有起来,乱兵已经进来了,杨暕吃惊地问: 是谁?

**古文:莫有报者,暕犹谓帝令捕之,因曰: 诏使且缓。兒不负国家。 **

现代文:来人没有回答,杨暕还认为是炀帝下令逮捕他,因而说: 传诏的使者且慢,我没有做对不起国家的事。

古文:贼于是曳至街而斩之,及其二子亦遇害。

现代文:乱兵于是把他拉到街上杀了,他的两个儿子也一起遇害。

古文:暕竟不知杀者为谁。时年三十四。

现代文:杨暕竟不知道杀他的是谁,死时年仅三十四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