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五十

古文:李彪高道悦李彪,字道固,顿丘卫国人,高祖赐名焉。

现代文:李彪,字道固,顿丘卫国人,名字是魏高祖赐予的。

古文:家世寒微。少孤贫,有大志,笃学不倦。

现代文:家中世代寒微,少小孤贫,素有大志,好学不倦。

古文:初受业于长乐监伯阳,伯阳称美之。

现代文:开始受学于长乐监伯阳,伯阳相当赏识他。

古文:晚与渔阳高悦、北平阳尼等将隐于名山,不果而罢。

现代文:晚些时候与渔阳高悦、北平阳尼等人准备隐居于名山,不能成行便只好作罢。

古文:悦兄闾,博学高才,家富典籍,彪遂于悦家手抄口诵,不暇寝食。

现代文:高悦与兄高闾,博学高才,家中富藏典籍,李彪于是在高悦家中手抄口诵,废寝忘食。

古文:既而还乡里。

现代文:既而还归乡里。

古文:平原王叡年将弱冠,雅有志业,娶东徐州刺史博陵崔鉴女,路由冀相,闻彪名而诣之,修师友之礼,称之于郡,遂举孝廉。

现代文:平原王元睿将及成年,雅好学业,娶东徐州刺史博陵崔鉴的女儿为妻,取道冀州、相州,听说李彪的名声便去拜访他,二人修结师友之礼,郡中传为美谈。

古文:至京师,馆而受业焉。

现代文:于是李彪被推举为孝廉,到京师学堂中修习学业。

古文:高闾称之于朝贵,李冲礼之甚厚,彪深宗附。

现代文:高闾在朝中官员中称赞表扬他,李冲待李彪很是客气,李彪便牢牢攀结李冲。

古文:高祖初,为中书教学博士,后假员外散骑常侍、建威将军、卫国子,使于萧赜。

现代文:高祖登基初年,李彪任中书教学博士,后来假员外散骑常侍、建威将军、卫国子,出使萧赜。

古文:迁秘书丞,参著作事。

现代文:迁任秘书丞。参与著作事宜。

古文:自成帝以来至于太和,崔浩、高允著述《国书》,编年序录,为《春秋》之体,遗落时事,三无一存。

现代文:魏自成帝以来至于太和年间,崔浩、高允等人著述《国书》,编年序录,依照《春秋》体例,《国书》中遗漏的史实,以至三件中有二件被漏掉。

古文:彪与秘书令高祐始奏从迁固之体,创为纪传表志之目焉。

现代文:李彪与秘书令高开始上书奏请依照司马迁、班固史书的体例,创为纪、传、表、志诸项目录。

古文:彪又表曰:

现代文:李彪又上书说:

古文:臣闻昔之哲王,莫不衅衅孜孜,思纳谠言,以康黎庶。

现代文: 臣听说过去的贤哲君王,无不勤勉不已,孜孜以求,思考纳受直言,以求造福百姓。

古文:是以访童问师,不避渊泽;询谋谘善,不弃刍荛。

现代文:所以他们访求童稚,询问师长,不避山高路远,询求谋略谘问善德,不弃贫贱之人。

古文:用能光茂实于竹素,播徽声于金石。

现代文:取其能够光大茂实于竹帛之中,传播徽声于金石之上。

古文:臣属生有道,遇无讳之朝,敢修往式,窃揆时宜,谨冒死上封事七条。

现代文:臣正生于有道之世,恰逢无可讳言的圣朝,敢修以往程式,窃考现下所宜,谨冒死上密封的奏章,言事七条。

古文:狂瞽之言,伏待刑戮。

现代文:一派胡言,伏待刑戮。

古文:其一曰:自太和建号,逾于一纪,典刑德政,可得而言也。

现代文: 其一是:自从太和建号,到此已经十二年了,典刑德政,可以述说了。

古文:立圜丘以昭孝,则百神不乏飨矣;举贤才以酬谘,则多士盈朝矣;开至诚以轨物,则朝无佞人矣;敦六顺以教人,则四门无凶人矣;制冠服以明秩,则典式复彰矣;作雅乐以协人伦,则人神交庆矣;深慎罚以明刑,则庶狱得衷矣;薄服味以示约,则俭德光昭矣;单宫女以配鳏,则人无怨旷矣;倾府藏以赈锡,则大赉周渥矣;省赋役以育人,则编户巷歌矣;宣德泽以怀远迩,则华荒抃舞矣;垂至德以暢幽显,则祯瑞效质矣。

现代文:立园丘以昭明孝思,则百神不乏供飨了;举贤才以备问,则贤士盈满于朝;开至诚之心以接万物,则朝廷便无奸佞之人了;敦扬君义、臣行、父慈、子孝、兄爱、弟敬六顺以教人,则四门之中都无凶顽之人了;制冠服以明官秩,则典章法式又能彰明了;作雅乐以协调人伦,则人与神交互为庆了;深慎重刑罚以明刑戮,则监狱之中亦无冤屈了;薄减衣着食味以示俭约,则天下风向节省了;放出宫女配嫁鳏夫,则人们便无怨愤旷怒了;倾出府藏以赈济万民,则天下饥寒便普受饱暖了;省减赋税徭役以养育万民,则编户之民逍遥巷歌了;宣明德泽以怀远近,则荒远之地都向皇魏了;垂示至德以畅幽显,则会使天降祥瑞了。

古文:生生得所,事事惟新,巍巍乎犹造物之曲成也。

现代文:天下百姓得其所,万事万物惟其新,巍巍乎天下万物尽汇其成了。

古文:然臣愚以为行俭之道,犹自囗何者?

现代文:然而,为臣愚鲁,认为行俭省之道,仍然欠缺。

古文:今四人豪富之家,习华既深,敦朴情浅,夫识俭素之易长,而行奢靡之难久。

现代文:为什么呢?而今士、农、工、商豪富之家,习惯奢华既已深笃,敦好朴素其情甚浅,他们仍未认识俭约便可细水长流,而务求奢侈浪费便难以维持长久。

古文:壮制第宅,美饰车马,仆妾衣绫绮,土木被文绣,僭度违衷者众矣。

现代文:宅第壮丽,车马豪华,奴仆妾婢穿着绫罗绸缎,土木之上纹龙绣凤,越级违制的非常之多。

古文:古先哲王之为制也,自天子以至公卿,下及抱关击柝,其宫室车服各有差品,小不得逾大,贱不得逾贵。

现代文:古来先辈哲王立下制度,自天子到公卿,下及守门打更的小官,他们的宫室车服都各有差别,职位小的不得越级至大,身份卑贱的不得越级至贵。

古文:夫然,故上下序而人志定。

现代文:像这样,所以上下秩序确立而人心便很稳定。

古文:今时浮华相竞,情无常守,大为消功之物,巨制费力之事,岂不谬哉!

现代文:而今浮华相竞,人情没有常守之处,大造消功之物,巨制费力的事,岂不是很荒谬吗!

古文:消功者,锦绣雕文是也;费力者,广宅高宇、壮制丽饰是也。

现代文:消功的,是指的锦绣雕文的东西;费力的,指的是广宅高堂、壮制丽饰之类。

古文:其妨男业、害女工者,焉可胜言哉!

现代文:这些妨碍男务本业、损害女为其工的,哪里说得完啊!

古文:汉文时,贾谊上疏云 今之王政可为常太息者六 ,此即是其一也。

现代文:汉文帝时,贾谊上疏说 今天的王政可以长叹息的有六个方面 ,这就是其中之一。

古文:夫上之所好,下必从之。

现代文:大凡皇上所好,下面人必定跟从。

古文:故越王好勇而士多轻死,楚灵好瘠而国有饥人。

现代文:所以越王好勇而士人多轻视死亡,楚灵王喜好贫瘠而国中有饥饿之人。

古文:今二圣躬行俭素,诏令殷勤,而百姓之奢犹未革者,岂楚越之人易变如彼,大魏之士难化如此?

现代文:今天二圣躬行节俭朴素,诏书旨令殷勤不断,而百姓之中奢靡之风犹未革除,这哪里是楚、越之人如彼易变,而大魏之士如此难以变化的缘故呢?

古文:盖朝制弗宣,人未见德,使之然耳。

现代文:这大概是朝廷制典没有宣明,人们未见皇德,才导致这样的情况吧。

古文:臣愚以为第宅车服,自百官以至于庶人,宜为其等制,使贵不逼贱,卑不僭高,不可以称其侈意,用违经典。

现代文:为臣愚鲁,认为宅第车服,自百官以至于平民百姓,应该在衣着等级上立定制度,以使贵显不逼贱卑,微贱不越至高制,不能让人为显示自己的奢华,便默认他们违反经典。

古文:今或者以为习俗日久,不可卒革,臣谨言古人革之之渐。

现代文:而今也许有人说奢华越级的风俗已久,不能一下子革除,臣谨陈述古人渐进革新的例子。

**古文:昔子产为政一年,百姓歌之曰: 我有田畴,子产伍之;我有衣冠,子产贮之;孰杀子产,吾其与之。 **

现代文:过去,子产为政一年,老百姓唱道: 我们有田地,子产伍之,我有衣冠,子产贮之,谁杀子产,我也参与。

**古文:及三年,乃改歌曰: 我有田畴,子产殖之;我有子弟,子产诲之;子产若死,其谁继之? **

现代文:三年后,歌词改为: 我有田产,子产植之,我有子弟,子产教之,子产若死,其谁继之?

古文:然则郑人之智,岂前昏而后明哉?

现代文:这样看来郑国人的智力,难道前面昏愦而后面聪明吗?

古文:且从政者须渐,受化者难顿故也。今若为制以差品之,始末之情,魏士与郑人同矣。

现代文:其实是从政的人必须循序渐进,而受教化的人难以一下子幡然顿悟的缘故,如今若立制度以区别品级,始末之情,魏人与郑人也会一样。

古文:既同郑人,是为卒有善歌,岂可惮其初怨而不为终善哉?

现代文:既与郑人相同,那就是说最终百姓是会说好的,我们岂能怕他们一开始的怨愤而不做最终的善举呢?

古文:夫尚俭者开福之源,好奢者起贫之兆。

现代文:大凡崇尚俭朴的是开福禄之源,喜好奢侈的是引起贫穷的征兆。

古文:然则俭约易以教行,华靡难以财满,是以圣人留意焉,贤人希准焉。

现代文:然而俭约容易以教化流行,而奢华难以对财货感到满足,正因为如此,所以圣德之人留心于此,贤敏之士希求一个标准。

古文:故夏禹卑宫室而恶衣服,殷汤寝黄屋而乘辂舆。

现代文:所以夏禹卑小自己宫室而厌恶华丽衣服,殷汤起居陋室而乘坐简车。

古文:此示俭于后王,后王所宜观其意而取折衷也。

现代文:这是先辈哲王对后来君王显示俭约,后王理应观其意而取合适的标准。

古文:孔子为鲁司寇,乘柴车而驾驽马;晏婴为齐正卿,冠濯冠而衣故裘。

现代文:孔子任鲁国司寇,乘坐柴车驾驭驽马;晏婴任齐丞相,戴洗过的帽子穿破旧的衣裘。

古文:此示俭于后臣,后臣所宜识其情而消息之也。

现代文:这是对后来的臣子显示俭约,后来的臣子们应该认识其情愫而以他们为榜样。

**古文:前志云: 作法于凉,其弊犹贪。 **

现代文:前志说: 作法于凉地,其贪弊仍行。

古文:此言虽略,有达治道。

现代文:这句话虽然简略,但却达于治理之道。

古文:臣之瞽言,倘或可采,比及三年,可以有成。

现代文:臣一派胡言,倘使有可采用的话,等到了三年,便可有所成效。

古文:有成则人务本,人务本则奢费除,奢费除则谷帛丰,谷帛丰则人逸乐,人逸乐则皇基固矣。

现代文:有成效则人务其本,人务其本则奢侈浪费便可去除,费奢去除则粮食布帛便丰富起来,谷帛丰富则人们便安逸快乐,人们安逸快乐则皇帝基业便可以稳固了。

**古文:其二曰:《易》称: 主器者,莫若长子。 **

现代文: 其二说:《易》称: 主掌祭器的,莫如长子。

**古文:《传》曰: 太子奉冢嫡之粢盛。 **

现代文:《传》说: 太子奉持冢嫡立的资粮很多。

古文:然则祭亡主则宗庙无所飨,冢嫡废则神器无所传。

现代文:然而,祭祀无主则宗庙诸神便无所飨,冢嫡废则皇朝政权神器就无所传。

古文:圣贤知其如此,故垂诰以为长世之法。

现代文:圣贤之人知晓其中道理,所以垂示诰诏以为长久法典。

古文:昔姬王得斯道也,故恢崇儒术以训世嫡,世嫡于是乎习成懿德,用大协于黎蒸,是以世统生人,载祀八百。

现代文:过去,姬王深明此道,所以大崇儒术以训导世代嫡传,他们于是演习养成美好的德行,以其调理黎民百姓,因此世世代代统治天下,传世八百年之久。

古文:逮嬴氏之君于秦也,殆弃德政,坑焚儒典,弗以义方教厥冢子,于是习成凶德,肆虐以临黔首,是以飨年不永,二世而亡。

现代文:等到嬴氏建立秦朝政权,终而放弃德政,焚坑儒家典籍,不以礼义教诲其子,于是后代们养成凶狠的本性,残酷地对待生民百姓,所以政权不能巩固,到秦二世便灭亡了。

古文:亡之与兴,其道在于师傅;师傅之损益,可得而言。

现代文:国家灭亡与兴盛,其道理在于师傅,师傅损益的做法,可以说说。

古文:益者,周公傅成王,教以孝仁礼义,逐去邪人,不使见恶人,选天下之端士、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为卫翼。

现代文:增益的,周公为周成王师傅,以孝仁礼义教导他,逐去成王身边的奸邪之人,不让他见到恶人,选择天下的端方之士、孝悌博闻有道术才干的人为他的辅佐之臣。

古文:卫翼良,成王正,周道之所以长久也。

现代文:身边的辅臣良端,成王自然端正了,因此周家天下恒固长久。

古文:损者,赵高傅胡亥,教以刑戮斩劓及夷人族,逐去正人,不得见善士,谄佞谗贼者为其左右。

现代文:损减的,赵高为胡亥的师傅,赵高专教胡亥以刑戮斩残以及夷灭人家家族,逐除他身边正派臣属,让他不能见到善良人士,谄佞谗贼之类的人围绕左右。

古文:左右邪,胡亥僻,秦祚之所以短促也。

现代文:左右邪恶,胡亥邪僻,秦朝国运因此短暂。

古文:夫皇天,辅德者也,岂私周而疏秦哉?

现代文:而皇天,辅德之物,哪会偏爱周代而疏远秦朝?

古文:由所行之道殊,故祸福之途异耳。

现代文:这全都由其所行的道路不同,所以祸福的途径也不同而已。

古文:昔光武议为太子置傅,以问其群臣,群臣望意,皆言太子舅执金吾、新阳侯阴就可。

现代文:从前光武帝议为太子选择老师的事,他问群臣,群臣体会皇帝本意,都说太子的舅舅,执金吾、新阳侯阴就可以。

古文:博士张佚正色曰: 今立太子,为阴氏乎?

现代文:博士张佚义正辞严地说: 今天立太子是为阴氏呢?

古文:为天下乎?

现代文:还是为天下?

**古文:即为阴氏,则阴侯可;为天下,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。 **

现代文:如果为的是阴氏,则阴氏便可为其老师;如为天下,则毫无疑问应当用天下的贤才。

古文:光武称善,曰: 置傅以正太子也。

现代文:光武帝点头称好,说: 设置师傅,是辅佐太子的。

**古文:今博士不难正朕,况太子乎? **

现代文:而今博士您教了我,何况太子呢?

古文:即拜佚为太子太傅,汉明卒为贤主。

现代文:立即拜张佚为太子老师,汉明帝终而成为一代贤主。

古文:然则佚之傅汉明,非乃生之渐也,尚或有称,而况乃生训之以正道,其为益也固以大矣。

现代文:然而张佚成为汉明帝的师傅,并非他的渐进所致,尚且可称道,何况他训之以正道,其好处当然就更大了。

古文:故《礼》曰 太子生,因举以礼,使士负之,有司齐肃端冕,见于南郊 ,明冢嫡之重,见乎天也。 过阙则下,过庙则趋 ,明孝敬之道也。

现代文:所以《礼》说 太子出生,举之以礼,让人抱着他,有关部门的官员齐肃端冠,见太子于南郊 ,这是昭明嫡传长子的重要性,以让上天明察。 经过皇阙则下车马,经过宗庙则小步急趋 ,明示孝敬的道理。

古文:然古之太子, 自为赤子,而教固以行矣 ,此则远世之镜也。

现代文:这样古代的太子有 自己是赤子,而教化便自然而然地流行了 。这乃是远世的镜鉴。

**古文:高宗文成皇帝慨少时师不勤教,尝谓群臣曰: 朕始学之日,年尚幼冲,情未能专,既临万机,不遑温习。今而思之,岂唯予咎,抑亦师傅之不勤。 **

现代文:高宗文成皇帝感慨少时老师诲教不勤,曾经对群臣说: 朕刚开始学习时,年尚幼小,感情未能专一,既临万机之后,没有时间温习,现在想起来,哪是我一个人的过错,也是师傅教我不勤所造成的啊。

古文:尚书李欣免冠而谢,此则近日之可鉴也。

现代文:尚书李讠斤脱帽谢罪,这就是最近可为借鉴的事实。

古文:伏惟太皇太后,翼赞高宗,训成显祖,使巍巍之功邈乎前王。

现代文:臣思太皇太后翼赞高宗,训成显祖,使其巍巍之功超越前代君王。

古文:陛下幼蒙鞠诲,圣敬之跻,及储宫诞育,复亲抚诰,日省月课,实劳神虑。

现代文:陛下您幼小时蒙受勤诲,登上皇极,等到太子诞生,您又亲加抚教,日省月课,实在劳神太过。

古文:今诚宜准古,立师傅以训导太子,训导正则太子正,太子正则皇家庆,皇家庆则人幸甚矣。

现代文:现在实在应该依照古式设立师傅以训导太子,训导正确则太子自正,太子正则皇家庆福,皇家庆福则百姓受其大幸了。

古文:其三曰:臣闻国本黎元,人资粒食,是以昔之哲王莫不勤劝稼穑,盈畜仓廪。

现代文: 其三是:国家之本是黎民百姓,人所凭借的是米饭粟粮,因此古代贤哲君王无不勤劝耕种,满蓄仓库。

古文:故尧汤水旱,人无菜色者,盖由备之有渐,积之有素。

现代文:所以尧汤时遇水旱之灾,人无菜色者,是由于备粮有渐,素有积食所致。

古文:暨于汉家,以人食少,乃设常平以给之;魏氏以兵粮乏,制屯田以供之用。

现代文:到了汉代,以人粮食短少,于是设置常平仓以供给百姓粮食;曹魏时因兵粮缺乏,建立屯田制以供兵粮。

古文:能不匮当时,军国取济。

现代文:取其不匮乏当时,军队国家都受到接济。

古文:又《记》云:国无三年之储,谓国非其国。

现代文:又《记》说:国家没有三年的储备,就叫国非其国。

古文:光武以一亩不实,罪及牧守。

现代文:光武时因一亩没有收成,便罪责牧守。

古文:圣人之忧世重谷,殷勤如彼;明君之恤人劝农,相切若此。

现代文:圣人的忧世重谷,殷勤勉力是如此之甚,明达君王体恤百姓劝人农耕,切切如此。

古文:顷年山东饥,去岁京师俭,内外人庶出入就丰,既废营产,疲而乃达,又于国体实有虚损。

现代文:前年太行山东饥荒,去年京城饥廑,内外之人纷纷跑到丰产的地方,荒弃本业,历尽辛苦才到目的地,这样又有损于国家的形象。

古文:若先多积谷,安而给之,岂有驱督老弱,餬口千里之外?

现代文:如果先多积些粮食,到时就开仓赈济,安抚民众,哪会出现荒情驱使老百姓糊口千里之外的景象呢?

古文:以今况古,诚可惧也。

现代文:以今比昔,实在令人害怕。

古文:臣以为宜析州郡常调九分之二,京都度支岁用之余,各立官司,年丰籴积于仓,时俭则加私之二,粜之于人。

现代文:臣认为应该分出州郡正常调税的九分之二,京都用度每年的余额,各各设立相应机构,丰年时立仓积粮,岁饥时加私之二,放粮于人。

古文:如此,民必力田以买官绢,又务贮财以取官粟;年登则常积,岁凶则直给。

现代文:像这样,老百姓必定努力耕种以买官布,又力求贮财以购官粮,年丰则经常聚积,岁凶则开仓济接。

古文:又别立农官,取州郡户十分之一以为屯人,相水陆之宜,料顷亩之数,以赃赎杂物余财市牛科给,令其肆力。

现代文:又另立农官,选取州郡户民十分之一为屯田之民,选择合适的地方,分给一定的田地,配给他们相应的钱财杂物牛马等,让他们勉力耕种。

古文:一夫之田,岁责六十斛,蠲其正课并征戍杂役。

现代文:一名农夫所耕的田地,每年上交六十斗,免除他们的赋税并征战戍守杂役。

古文:行此二事,数年之中,则谷积而人足,虽灾不为害。

现代文:推行这两件事,那么数年之中,就会谷多而人足,虽有灾情便无危害。

古文:臣又闻前代明主,皆务怀远人,礼贤引滞。

现代文:臣又听说前代明主,都务怀远方之民,礼敬贤士招引滞人。

古文:故汉高过赵,求乐毅之胄;晋武廓定,旌吴蜀之彦。

现代文:因此,汉高祖经过赵国,求得乐毅为用;晋武帝定天下,用吴、蜀有才学之人。

古文:臣谓宜于河表七州人中,擢其门才,引令赴阙,依中州官比,随能序之。

现代文:臣认为圣上应在黄河两岸七州郡人中,挑选人才,令其入朝,依照中原官员品级,按其才能授予官职。

古文:一可以广圣朝均新旧之义,二可以怀江汉归有道之情。

现代文:这样,一者可以拓广圣朝新旧人员一律平等相待的义旨,二者可以引江、汉人士归顺有道皇魏之心。

古文:其四曰:昔帝舜命咎繇惟刑之恤,周公诰成王勿误于庶狱,斯皆君臣相诫,重刑之至也。

现代文: 其四是:过去舜帝命咎繇思刑罚的宽贷,周公告诫成王不要误了监狱中的事,这君臣相诫的事实,都表明了十分重视刑罚。

古文:今二圣哀矜罪辜,小大二情,谳决之日,多从降恕,时不得已,必垂恻隐,虽前王之勤听肆赦,亦如斯而已。

现代文:而今,二圣哀悯怜惜罪辜之人,小大之情,判决之日,圣上多从降恕,实在不得已时,也必定垂示恻隐之情,即使前代君王勤听诉讼动辄赦免,也不过如此而已。

古文:至若行刑犯时,愚臣窃所未安。

现代文:然而行刑有犯时气,愚臣私下未能安心。

古文:汉制,旧断狱报重,常尽季冬;至孝章时改尽十月,以育三微。

现代文:汉制,旧时断决狱讼报请上级,常在十一月完结,到孝章帝时改为在十月完结,以育三正。

古文:后岁旱,论者以十月断狱,阴气微,阳气泄,以故致旱。

现代文:后来遭受干旱,议论的人说因十月断决狱讼,阴气微少,阳气泄出,因而致旱。

古文:事下公卿,尚书陈宠议:冬至阳气始萌,故十一月有射干、芸、荔之应,周以为春;十二月阳气上通,雉雊鸡乳,殷以为春;十三月阳气已至,蛰虫皆震,夏以为春。

现代文:此事交付公卿、尚书陈宠议论说:冬至阳气开始萌生,所以十一月有射干、芸、荔之应,周朝以本月为春;十二月阳气上通,野鸡鸣叫鸡孵小鸡,殷商以本月为春;十三月阳气已至,蛰伏的虫子都开始鸣叫活动了,夏代以之为春。

古文:三微成著,以通三统,三统之月,断狱流血,是不稽天意也。

现代文:三正成著,以通三统,三统的月份中,断狱流血,这是不察苍天旨意。

古文:《月令》:仲冬之月,身欲宁,事欲静。

现代文:《月令》:仲冬之月,身欲安宁,事欲静平。

古文:以起隆怒,不可谓宁;以行大刑,不可谓静。

现代文:这个月中生起大怒,不能称为安宁;行大的刑罚,不可称为静平。

古文:章帝善其言,卒以十月断。

现代文:章帝觉得他的话说得很对,终在十月断狱决讼。

古文:今京都及四方断狱报重,常竟季冬,不推三正以育三微。

现代文:而今京都及四方断狱报重,常常完于冬季,不推寻三正以育养三微。

古文:宽宥之情,每过于昔;遵时之宪,犹或阙然。

现代文:宽释宥赦之情,常超过往昔;遵守时令之宪,犹且或有欠缺。

古文:岂所谓助阳发生、垂奉微之仁也?

现代文:这哪能叫助阳发生、垂奉微之仁呢?

古文:诚宜远稽周典,近采汉制,天下断狱,起自初秋,尽于孟冬,不于三统之春,行斩绞之刑。

现代文:的确应该远查周朝典制,近采汉代典章,令天下断决狱讼,起自初秋,尽于孟冬,不在三统所属的春天,行使斩绞之刑。

古文:如此,则道协幽显,仁垂后昆矣。

现代文:像这样,就可道协幽显,仁垂后代了。

古文:其五曰:古者,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,不谓之不廉,乃曰簠簋不饰。

现代文: 其五是:古时,大臣有因不廉洁而被废弃的,不叫不廉,而叫不饰,即为官不廉正的意思。

古文:此君之所以礼贵臣,不明言其过也。

现代文:这就是为君之人礼敬显贵之臣,不明说其过失。

古文:诚足以感将死之心,慰戚属之情。

现代文:臣有大过,则白冠缨,盘水加剑,前往宫廷而请死,这是为臣的知罪而不敢逃脱刑罚的行为。

古文:然恩发至衷,未著永制,此愚臣所以敢陈末见。

现代文:圣朝礼遇大臣,与古时相同。自太和以来,有负罪应当处以极刑的,多能够归还自己第宅而自尽。

古文:昔汉文时,人有告丞相周勃谋反者,逮系长安狱,顿辱之与皁隶同。

现代文:遣出之日,圣上深垂隐悯,言出凄切,百官无人不见,四海之内无人没听说。过去汉文帝时,有人告发丞相周勃谋反,立即把他逮捕送到长安狱中,鞭打拷问与奴隶们犯罪受到的待遇没有两样。

古文:贾谊乃上书,极陈君臣之义,不宜如是。

现代文:贾谊于是上书,极陈君臣大义,认为不该这样。

古文:夫贵臣者,天子为其改容而体貌之,吏人为其俯伏而敬贵之。其有罪过,废之可也,赐之死可也。

现代文:大凡显贵之臣,天子为其改容而礼貌相待,吏人为其俯伏而敬重贵视,他们有了罪过,废弃是可以的,赐死是行的。

古文:若束缚之,输之司寇搒笞之,小吏詈骂之,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。

现代文:但如捆起他们,送至刑官,棒击鞭笞,小吏恶谩骂,这就不是让老百姓都看得过去的行为了。

古文:及将刑也,臣则北面再拜,跪而自裁。

现代文:等到将要行刑,臣子则面向北再拜君主,跪而自裁。

古文:天子曰:子大夫自有过耳,吾遇子有礼矣。

现代文:天子说: 你士大夫自有过失,我对你仍然有礼。

古文:上不使人抑而刑之也。

现代文:君主不让别人抑郁而受刑戮。

古文:孝文深纳其言,是后大臣有罪,皆自杀不受刑。

现代文:孝文帝深为采纳贾谊之言,此后,大臣有罪,都自杀而不受体罚。

古文:至孝武时,稍复入狱,良由孝文行之当时,不为永制故耳。

现代文:到孝武帝时,大臣有罪又渐渐交付监狱,实在是由于孝文帝行之当时,而不立下永久典制的缘故啊。

古文:伏惟圣德慈惠,岂与汉文比隆哉?

现代文:臣思陛下圣德慈惠,岂是当年汉文帝所能比拟的。

古文:今天下有道,庶人不议之时,臣安可陈瞽言于朝,但恐万世之后,继体之主有若汉武之事焉。

现代文:而今天下有道,百姓不议朝政之时,臣可以安然陈述胡言于朝,但臣担心万世之后,继位之主万一有像汉武帝时那样的事情。

古文:夫道贵长久,所以树之风声也;法尚不亏,所以贻厥孙谋也,焉得行恩当时,而不著长世之制乎?

现代文:夫道贵在长久,所以凭之建立影响;法以不亏损为上,所以留给其子孙谋略也,哪能只是行恩一时,而不作永久之制呢?

**古文:其六曰:《孝经》称: 父子之道天性。 **

现代文: 其六是:《孝经》称: 父子之道本是天性。

**古文:《书》云: 孝乎,惟孝友于兄弟。 **

现代文:《尚书》说: 孝,是指孝友于兄弟。

古文:二经之旨,盖明一体而同气,可共而不可离者也。

现代文:二经的意旨,都是说父子兄弟是一体同气,可共而不可离也。

古文:及其有罪,罪不相及者,乃君上之厚恩也。

现代文:等到其人有罪,罪不及其亲,这是君上的厚恩。

古文:至若有惧,惧应相连者,固自然之恆理也。

现代文:至于害怕,这是怕受到牵连,这本是自然的恒常之理。

古文:无情之人,父兄系狱,子弟无惨惕之容;子弟逃刑,父兄无愧恧之色。

现代文:无情的人,父兄逮捕至狱中,子弟没有悲惨怵惕的表情;子弟逃避刑罚,父兄没有惭愧羞赫的面容。

古文:宴安荣位,游从自若,车马仍华,衣冠犹饰,宁是同体共气、分忧均戚之理也?

现代文:食饱寝安,荣耀其位,游玩自若,车马仍华,衣冠华丽,哪是同体共气、同分忧患的样子呢?

古文:昔秦伯以楚人围江,素服而示惧;宋仲子以失举桓谭,免冠而谢罪。

现代文:过去秦伯因楚人围江,素服以示担心;宋仲子因为失举桓谭,免冠而请罪。

古文:然则子弟之于父兄,父兄之于子弟,惟其情至,岂与结盟相知者同年语其深浅哉?

现代文:然而子弟之于父兄,父兄之于子弟,其情更近,哪里又是结盟相知的人而可以说其感情深浅呢?

古文:二圣清简风俗,孝慈是先。

现代文:二圣清正简肃风俗,孝慈当为其先。

古文:臣愚以为父兄有犯,宜令子弟素服肉袒,诣阙请罪;子弟有坐,宜令父兄露板引咎,乞解所司。

现代文:臣愚认为父兄如有犯罪,应该让其子弟素服肉袒,到官府请罪;子弟犯罪,应让父兄露板引咎,乞解所司。

古文:若职任必要,不宜许者,慰勉留之。

现代文:如职位责任必需,不宜这样做,有关部门慰勉留之。

古文:如此,足以敦厉凡薄,使人知有所耻矣。

现代文:像这样,便足以促使平凡浅薄之人,使人们知有所耻了。

古文:其七曰:《礼》云:臣有大丧,君三年不呼其门。

现代文: 其七是:《礼》说: 臣有大丧,君三年不呼其门。

古文:此圣人缘情制礼,以终孝子之情者也。

现代文:这是圣人根据人情制定的礼制,为的是让孝子终其孝情。

古文:周季陵夷,丧礼稍亡,是以要绖即戎,素冠作刺;逮于虐秦,殆皆泯矣。

现代文:周代衰落,丧礼渐亡,所以服丧的人前去打仗,素冠之士动起兵刃,到了暴虐的秦代,这些礼制都遭泯灭了。

古文:汉初,军旅屡兴,未能遵古。

现代文:汉初,战事频起,未能遵古。

古文:至宣帝时,民当从军屯者,遭大父母、父母死,未满三月,皆弗徭役;其朝臣丧制,未有定闻。

现代文:到汉宣帝时,老百姓应当从事军事屯驻的,碰到祖父母、父母死亡,丧期没满三个月的,都不从事徭役;其朝臣遇到丧事的礼制,没有定闻。

古文:至后汉元初中,大臣有重忧,始得去官终服。

现代文:到后汉元初年间,大臣遇到大丧,开始能够离官服丧。

古文:暨魏武、孙、刘之世,日寻干戈,前世礼制复废而不行。

现代文:及魏武、孙权、刘备之世,日日干戈,前代礼制又废而不行。

古文:晋时,鸿胪郑默丧亲,固请终服,武帝感其孝诚,遂著令以为常。

现代文:晋时,鸿胪郑默丧亲,坚决要求回家服丧,武帝被其孝诚所感动,于是制定律令立下丧服常制。

古文:圣魏之初,拨乱返正,未遑建终丧之制。

现代文:圣魏初年,拨乱反正,未及建立终丧之制。

古文:今四方无虞,百姓安逸,诚是孝慈道洽,礼教兴行之日也。然愚臣所怀,窃有未尽。

现代文:而今四方无忧,百姓安逸,的确是孝慈道合、礼教兴起施行之日了,然而愚臣心中所怀,仍有未尽。

古文:伏见朝臣丁父忧者,假满赴职,衣锦乘轩,从郊庙之祀;鸣玉垂緌,同节庆之宴;伤人子之道,亏天地之经。

现代文:臣见到朝臣服其父丧的,期满赴职,衣着锦绣,乘坐丽车,跟从君主祭祀郊庙,鸣玉垂纟委,同参节庆之宴,伤害作为人子之道,损坏天地大伦。

古文:愚谓如有遭大父母、父母丧者,皆听终服。

现代文:愚臣建议如果有人遭受祖父母、父母亡丧之祸,都让他们终其丧期。

古文:若无其人有旷庶官者,则优旨慰喻,起令视事,但综司出纳敷奏而已,国之吉庆,一令无预。

现代文:如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代领其官职,就优旨慰喻,让其视事,但只是让其处理奏陈本部事务而已,国家吉庆之类的喜事,一律免让他们参加。

古文:其军戎之警,墨缞从役,虽愆于礼,事所宜行也。

现代文:而烽烟警起,戴孝从军,这虽然有损丧礼,但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
古文:如臣之言少有可采,愿付有司别为条制。

现代文:如果为臣之言稍有可以采用的,愿请圣上交付有关部门制定相应制度。

古文:高祖览而善之,寻皆施行。

现代文:魏高祖看了十分高兴,不久这些建议就都得到施行。

古文:彪稍见礼遇,加中垒将军。

现代文:李彪渐被圣上礼遇,加授中垒将军。

古文:及文明太后崩,群臣请高祖公除,高祖不许,与彪往复,语在《礼志》。

现代文:等到文明太后逝世,群臣请求魏高祖守丧三年,高祖不同意,与李彪往复论议,事情记在《礼志》里。

古文:高祖诏曰: 历观古事,求能非一。

现代文:高祖下诏说: 纵观古事,求能并非一途。

古文:或承藉微廕,著德当时;或见拔幽陋,流名后叶。

现代文:或是承借微荫,著德当时;或是被拔选于幽陋,而至流名于后世。

古文:故毛遂起贱,奋抗楚之辩,苟有才能,何必拘族也?

现代文:因而毛遂起自微贱,奋发抗楚之辩,只要有才能,何必拘泥于出身。

古文:彪虽宿非清第,本阙华资,然识性严聪,学博坟籍,刚辩之才,颇堪时用;兼忧吏若家,载宣朝美,若不赏庸叙绩,将何以劝奖勤能?

现代文:李彪虽不是出身名门。本来缺少华贵的资本,但他识性严整聪捷,学识博及典籍,刚辩之才,颇堪时用,加上忧吏如其家,乃宣我朝之美,如不嘉赏其行为,叙录其功绩,那凭什么劝勉奖励勤劳能干之人呢?

**古文:可特迁秘书令,以酬厥款。 **

现代文:可特进秘书令,以酬答他的款诚。

古文:以参议律令之勤,赐帛五百匹、马一匹、牛二头。

现代文:因他参预议论律令的勤勉,皇上赐给他帛五百匹、马一匹、牛两头。

古文:其年,加员外散骑常侍,使于萧赜。

现代文:这一年,朝廷加授他为散骑常侍,出使萧赜。

古文:赜遣其主客郎刘绘接对,并设燕乐。

现代文:萧赜派他的主客郎刘绘接待对答,并且摆下宴席音乐。

古文:彪辞乐。

现代文:李彪辞退音乐。

古文:及坐,彪曰: 齐主既赐燕乐,以劳行人,向辞乐者,卿或未相体。

现代文:到坐时,李彪说: 齐主既赐宴乐,以劳慰远行之人,适才我辞退音乐,你或许还未体出其中意思。

古文:自丧礼废替,于兹以久,我皇孝性自天,追慕罔极,故有今者丧除之议。

现代文:自从我魏丧礼废替,到现在已经很久了,我皇孝性自天,追思想慕没有尽止,所以有今天丧除之议。

古文:去三月晦,朝臣始除衰裳,犹以素服从事。

现代文:服三个月的丧,朝中官员才开始除去孝衣,但仍身穿素服处理政事。

**古文:裴、谢在此,固应具此,我今辞乐,想卿无怪。 **

现代文:裴、谢二公在此,臣理应把原因告知,我今日辞去音乐,想来你们不会见怪吧。

古文:绘答言: 辞乐之事,向以不异。

现代文:刘绘回答说: 辞乐之事,本不惊异。

**古文:请问魏朝丧礼,竟何所依? **

现代文:请问魏朝丧礼,它是依据什么?

**古文:彪曰: 高宗三年,孝文逾月。今圣上追鞠育之深恩,感慈训之厚德,执于殷汉之间,可谓得礼之变。 **

现代文:李彪说: 高宗三年,孝文月,而今圣上追念养育的深恩,感谢慈训的厚德,服丧之礼依秦、汉之间礼制,可以说是得礼之变。

**古文:绘复问: 若欲遵古,何为不终三年? **

现代文:徐绘又问: 如要依古,为什么不终三年丧期?

古文:彪曰: 万机不可久旷,故割至慕,俯从群议。

现代文:李彪说: 对于皇帝来说,国家大事不可久旷,所以割舍至慕之情,听从朝臣之议。

**古文:服变不异三年,而限同一期,可谓亡礼之礼。 **

现代文:丧期不外乎三年,而今只服三个月,此可谓无礼之礼。

古文:绘言: 汰哉叔氏!

现代文:徐绘说: 叔氏太差劲了!

**古文:专以礼许人? **

现代文:专门以礼来要求别人。

**古文:彪曰: 圣朝自为旷代之制,何关许人。 **

现代文:李彪说: 圣朝自为绝代的礼制,它关系到许多人。

**古文:绘言: 百官总己听于冢宰,万机何虑于旷? **

现代文:徐绘说: 文武百官总已听从冢宰调遣,万机有什么可担心它陷于旷怠呢?

古文:彪曰: 我闻载籍:五帝之臣,臣不若君,故君亲揽其事;三王君臣智等,故共理机务;五霸臣过于君,故事决于下。

现代文:李彪说: 我听典籍上说: 五帝的臣子,臣不如君,所以君主亲自独揽天下大事;三王君臣智力相当,所以君臣共理天下机务;五霸臣子智力超过君主,所以事情由下面决定。

**古文:我朝官司皆五帝之臣,主上亲揽,盖远轨轩唐。 **

现代文:我朝衙门内都是当年五帝那样的臣子,君主亲揽大权,是远效轩唐做法。

古文:彪将还,赜亲谓曰: 卿前使还日,赋阮诗云 但愿长闲暇,后岁复来游 ,果如今日。

现代文:李彪将要还朝,萧赜亲自对他说: 卿你前番出使还魏之日,赋答阮诗说: 但愿长闲暇,后岁复来游。 今天你果然来了。

**古文:卿此还也,复有来理否? **

现代文:卿此次还朝,以后还会来吗?

**古文:彪答言: 使臣请重赋阮诗曰 宴衍清都中,一去永矣哉 。 **

现代文:李彪回答说: 使臣我请赋阮诗: 宴衍清都中,一去永矣哉。

古文:赜惘然曰: 清都可尔,一去何事?

现代文:萧赜神情茫然地说: 清都可尔,一去何事?

**古文:观卿此言,似成长阔,朕当以殊礼相送。 **

现代文:观卿此言,似成长阔,朕理当以特殊的礼节相送。

古文:赜遂亲至琅邪城,登山临水,命群臣赋诗以送别,其见重如此。

现代文:萧赜于是亲自到琅笽城,登山临水,命群臣赋写诗歌送别李彪,可见萧赜是多么看重他。

古文:彪前后六度衔命,南人奇其謇谔。

现代文:李彪前后六次衔命出使,南方政权的人惊奇他的正直。

古文:后车驾南征,假彪冠军将军、东道副将,寻假征虏将军。

现代文:后来皇帝车驾南征,假李彪冠军将军、东道副将,不久又假征虏将军。

古文:车驾还京,迁御史中尉,领著作郎。

现代文:车驾还京,迁任为御史中尉,领著作郎。

古文:彪既为高祖所宠,性又刚直,遂多所劾纠,远近畏之,豪右屏气。

现代文:李彪既被魏高祖所宠幸,性格又十分刚直,于是屡屡弹劾纠肃朝臣,远近之人都很怕他,豪强也不敢妄动。

**古文:高祖常呼彪为李生,于是从容谓群臣曰: 吾之有李生,犹汉之有汲黯。 **

现代文:高祖常常喊彪为李生,从容地对群臣说: 我有李生,就像汉代有汲黯一样。

古文:汾州胡叛,诏彪持节绥慰。事宁还京,除散骑常侍,仍领御史中尉,解著作事。

现代文:汾州胡人叛乱,皇帝下诏让李彪持节慰安,事情平息,李彪还京之后,朝廷又除任他为散骑常侍,仍领御史中尉一职,解其著作事宜。

**古文:高祖宴群臣于流化池,谓仆射李冲曰: 崔光之博,李彪之直,是我国家得贤之基。 **

现代文:高祖在流化池宴请群臣,对李冲说: 崔光的博大,李彪的正直,是我们国家求得贤才的基础。

古文:车驾南伐,彪兼度支尚书,与仆射李冲、任城王等参理留台事。

现代文:皇帝车驾南伐,李彪兼任度支尚书,与仆射李冲、任城王等人共同处理国家日常事务。

古文:彪素性刚豪,与冲等意议乖异,遂形于声色,殊无降下之心。

现代文:李彪生性刚强豪倔,与李冲等人意见有不合的地方,便在脸上嘴上表现出来,毫无退让的意思。

古文:自谓身为法官,莫能纠劾己者,遂多专恣。

现代文:他自称自己身为法官,无人能够纠奏弹劾自己,于是便经常专横恣肆。

古文:冲积其前后罪过,乃于尚书省禁止彪,上表曰: 臣闻范国匡人,光化升治,舆服典章,理无暂失。

现代文:李冲积数李彪前后所犯的罪过,便在尚书省衙门内囚禁起李彪,上表皇帝说: 臣听说范典国家、匡治百姓,光化升治、舆服典章,理应无一时闪失。

古文:故晋文功建九合,犹见抑于请隧;季氏藉政三世,尚受讥于舆璠。

现代文:所以晋文公功建九合,犹且被迫在隧道中与其母相见,季氏三代执政,犹在操守问题上受人讥讽。

古文:固知名器之重,不可以妄假。

现代文:天下固知名节操守的重要,所以不能够虚妄作假。

古文:先王既宪章于古,陛下又经纶于今,用能车服有叙,礼物无坠。

现代文:先王既在先时建立宪章,陛下又在今天按之治理,都是为了做到车马服饰有序,礼仪万物没有废落。

古文:案臣彪昔于凡品,特以才拔,等望清华,司文东观,绸缪恩眷,绳直宪台,左加金珰,右珥蝉冕。

现代文:今按查李彪过去身份平平,因才特受提拔,名耀清贵,在东观司掌文书,频受圣上恩宠,纠奏朝中官员,左加金,右授蝉冠。

古文:□东省。宜感恩厉节,忠以报德。

现代文:李彪理应感恩励节,忠心报德。

古文:而窃名忝职,身为违傲,矜势高亢,公行僭逸。

现代文:然而他窃取名声忝居职位,立身高傲,仗势刚倔,无法无天。

古文:坐与禁省,冒取官材,辄驾乘黄,无所惮慑。

现代文:禁中省内,坐车而行,冒取官材,驾驶四匹马拉的车,毫不顾忌惮怕。

古文:肆志傲然,愚聋视听,此而可忍,谁不可怀!

现代文:肆意妄为,傲视人物,愚弄视听,这都可以容忍,还有什么不能宽容?

古文:臣辄集尚书以下、令史以上,并治书侍御史臣郦道元等于尚书都座,以彪所犯罪状告彪,讯其虚实,若或不知,须讯部下。

现代文:臣召集尚书以下、令史以上官员,加上治书侍御史臣郦道元在尚书省聚集,以李彪所犯的罪行状告李彪,讯审其虚实,如他有不知的,必须审问其部下。

**古文:彪答臣言: 事见在目,实如所劾,皆彪所知,何须复召部下。 **

现代文:李彪回答说: 事实你们都已知道,实际情况如其所弹劾,这些我都知道,还有什么必要召审我的部下。

**古文:臣今请以见事,免彪所居职,付廷尉治狱。 **

现代文:为臣今日请求以这一事实,免去李彪所居官职,交付刑官审判。

古文:冲又表曰:

现代文:李冲又上表说:

古文:臣与彪相识以来垂二十载。彪始南使之时,见其色厉辞辩、才优学博,臣之愚识,谓是拔萃之一人。

现代文: 臣与李彪相识已经快二十年了,李彪开始出使南方时,臣见其色厉辞正,才优学博,臣愚蠢地认为他是出类拔萃的人物。

古文:及彪位宦升达,参与言燕,闻彪评章古今,商略人物;兴言于侍筵之次,启论于众英之中;赏忠识正,发言恳恻,惟直是语,辞无隐避。

现代文:等到李彪官职升迁,参与言谈宴饮,听到李彪评论古今,品评人物,兴言于侍宴之傍,启论于群英之中,赞赏忠诚识别正直,言论恳切,直来直去,毫不掩饰。

古文:虽复诸王之尊,近侍之要,至有是非,多面抗折。

现代文:即使是诸王之尊位,近臣的显要,只要他们有什么不是,多当面道出。

古文:酷疾矫诈,毒愆非违,厉色正辞,如鹰鹯之逐鸟雀,懔懔然实似公清之操。

现代文:残酷疾忌,矫饰奸诈,厉色正辞,出语恶毒,就像老鹰扑杀鸟雀,凛凛然确实像有公正清廉的节操。

古文:臣虽下才,辄亦尚其梗概,钦其正直,微识其褊急之性,而不以为瑕。

现代文:臣虽才智卑下,则也嘉尚他的耿直,钦佩其正直,虽觉得他有些太过火,但不觉得这是什么毛病。

古文:及其初登宪台,始居司直,首复驺唱之仪,肇正直绳之体,当时识者佥以为难。

现代文:等到李彪初登宪台,始居纠弹之职,首复引马骑卒传呼开道入宫的礼仪,订下直绳不法行为的纠弹,当时人们普遍认为这很难做到。

古文:而彪秉志信行,不避豪势,其所弹劾,应弦而倒。

现代文:而李彪秉志信行,不避豪强势力,他所弹劾的人,全都望风而倒。

古文:赫赫之威,振于下国;肃肃之称,著自京师。

现代文:赫赫威风,振于全国,肃正之称,传遍京城。

古文:天下改目,贪暴敛手。

现代文:天下人对他改眼相看,贪暴之人敛手整肃。

古文:臣时见其所行,信谓言行相符,忠清内发。

现代文:臣当时见到他的所做所为,确实说过他言行相符,忠诚清正自内而发。

古文:然时有私于臣、云其威暴者,臣以直绳之官,人所忌疾,风谤之际,易生音谣,心不承信。

现代文:然而当时有人私下里告诉为臣,说他十分暴虐,臣当时认为纠弹的官员,人们都很忌怕疾恨,风谤之际,容易生出谣言,心中自不相信真有这么回事。

古文:往年以河阳事,曾与彪在领军府,共太尉、司空及领军诸卿等,集阅廷尉所问囚徒。

现代文: 往年因河阳事,臣与李彪都在领军府,加上太尉、司空以及领军诸官员等,集中阅查廷尉所审问的犯人。

古文:时有人诉枉者,二公及臣少欲听采。

现代文:当时有人诉说冤枉,二公及臣意欲听理。

**古文:语理未尽,彪便振怒东坐,攘袂挥赫,口称贼奴,叱吒左右,高声大呼云: 南台中取我木手去,搭奴肋折! **

现代文:那人诉说的道理还没完,李彪便勃然震怒,从东面的座位上跃起,捋袖揎拳,口中宣说大胆贼奴,叱吒左右,他高声大呼说: 南台中把我木手拿来,让我把这奴胁骨打断!

古文:虽有此言,终竟不取。

现代文:虽然口中说这话,但实际并未真的去取。

**古文:即言: 南台所问,唯恐枉活,终无枉死,但可依此。 **

现代文:他又说: 南台所审问的,只怕还有枉活的,始终没有枉屈而死的,只可依此。

古文:时诸人以所枉至重,有首实者多,又心难彪,遂各嘿尔。

现代文:当时众人中被冤枉的过于严重,有许多事实足以证明,然又心中怵于李彪,于是各自沉默不语。

古文:因缘此事,臣遂心疑有滥,审加情察,知其威虐,犹未体其采访之由,讯检之状。

现代文:因为这件事,为臣于是心中怀疑他滥责无辜,臣审加情察,知其威虐,但仍为体察其采访之由,讯问的情况。

古文:商略而言,酷急小罪,肃禁为大。

现代文:粗略而言,其酷急小罪,肃禁为大。

古文:会而言之,犹谓益多损少。

现代文:总而言之,仍认为其益多损少。

古文:故怀寝所疑,不以申彻,实失为臣知无不闻之义。

现代文:所以按住臣心中所疑,不以申奏,实在有失为臣知无不说以求圣上了解情况的道理。

古文:及去年大驾南行以来,彪兼尚书,日夕共事,始乃知其言与行舛,是己非人,专恣无忌,尊身忽物,安以身作之过深劾他人,己方事人,好人佞己。

现代文: 等到去年陛下大驾南征以来,李彪兼任尚书,我与他早晚共事,才开始了解他言行不一,是己非人,专横恣肆,毫无忌惮,尊重自己,忽视别人,安己凌上,以自己的过错弹劾他人,己方事人,喜好别人拍奉自己。

古文:听其言同振古忠恕之贤,校其行是天下佞暴之贼。

现代文:听到他说的话觉得他与古代贤人没有两样,检校其行为却是天下奸佞暴虐之徒。

古文:臣与任城卑躬曲己,若顺弟之奉暴兄。

现代文:为臣与任城王卑躬曲己,就像柔顺的小弟奉从暴虐的长兄一样。

古文:其所欲者,事虽非理,无不屈从。

现代文:他所想要做的,尽管事不在理,我们也只好无不屈从。

古文:依事求实,悉有成验。

现代文: 依李彪其事求李彪其实,诸项列举都有证据。

古文:如臣列得实,宜殛彪于有北,以除奸矫之乱政;如臣无证,宜投臣于四裔,以息青蝇之白黑。

现代文:如果为臣列举符合事实,就应在北方就地处决李彪,以去除扰乱国家政治的奸矫之人;如果为臣所说无证,理应流放为臣于荒僻之地,以平息谗言之污人清白。

**古文:高祖在悬瓠,览表叹愕曰: 何意留京如此也! **

现代文:高祖当时在悬瓠,看到李冲表奏惊叹愕然,说: 怎么会料到留京之人像这样!

古文:有司处彪大辟,高祖恕之,除名而已。

现代文:有关部门要处李彪以极刑,高祖宽恕了他,除名而已。

古文:彪寻归本乡。

现代文:李彪很快还归本乡。

古文:高祖自悬瓠北幸鄴,彪拜迎于鄴南。

现代文:高祖从悬瓠北到邺城,李彪在邺城南部迎拜。

古文:高祖曰: 朕之期卿,每以贞松为志,岁寒为心,卿应报国,尽身为用,而近见弹文,殊乖所以。

现代文:高祖说: 朕对你寄予厚望,每每许你以贞松为志、岁寒为心,你理应报国,发挥才能,但近日见到弹劾你的文字,令朕大失所望。

**古文:卿罹此谗,为朕与卿,为宰事与卿,为卿自取? **

现代文:卿你遭到这种谴责,是朕与你过不去,是宰相跟你过不去,还是卿你咎由自取?

古文:彪对曰: 臣愆由己至,罪自身招,实非陛下横与臣罪,又非宰事无辜滥臣。

现代文:李彪回答说: 臣的过失咎由自取,罪自身招,实在不是陛下加罪于臣,也不是宰相无辜罪臣。

**古文:臣罪既如此,宜伏东皋之下,不应远点属车之尘,但伏承圣躬不豫,臣肝胆涂地,是以敢至,非谢罪而来。 **

现代文:人臣罪既如此,应伏乡野之中,不应远接圣上车驾,但听说圣体有恙,臣肝胆涂地,是以敢至,并不是为谢罪而来。

古文:降及华、马、陈、于,咸有放焉。四敷赞弗远,不可力致,岂虚也哉?

现代文:高祖听取宋弁的意见,准备采用他,又逢留台臣僚表言李彪与御史贾尚过去审理平民恂一案,又有诬蔑不实之处,奏请逮捕李彪。李彪自称此事冤枉,高祖也知道李彪没有此事,便派人安慰他,让人用牛车散载,送他到洛阳。

古文:其余率见而书,睹事而作者多矣,寻其本末,可往来焉。

现代文:逢大赦得以免罪。高祖逝世,魏世宗登极,李彪自托于王肃,又与邢峦诗书往复,互相推崇,因之李彪请求朝廷恢复他的旧职,重操往日史官职事,王肃等人答应为他出力帮忙。

古文:唯我皇魏之奄有中华也,岁越百龄,年几十纪。

现代文:李彪于是上表: 惟我皇之拥有中华,岁越百龄,年几十纪。

古文:太祖以弗违开基,武皇以奉时拓业;虎啸域中,龙飞宇外;小往大来,品物咸亨。

现代文:太祖以不能违命而开基业,武皇以奉养时序而拓开帝业,虎啸中国,龙飞宇外,小往大来,万物咸顺,从此以降。

古文:自兹以降,世济其光。史官叙录,未充其盛。

现代文:世世代代济其光辉。史官所述,未能充分具其兴盛。

古文:加以东观中圮,册勋有阙,美随日落,善因月稀。

现代文:加上东观圮坏,册籍缺乏,先王之美随日而落,皇朝大善与月同稀。

**古文:故谚曰: 一日不书,百事荒芜。 **

现代文:故有谚语说: 一日不书,百事荒芜。

古文:至于太和之十一年,先帝、先后远惟景业,绵绵休烈,若不恢史阐录,惧上业茂功始有缺矣。

现代文:到了太和十一年,先帝先后远思大魏皇业,绵远悠长,轰轰烈烈,如不恢复史官阐述著录,怕大业茂功便会有缺。

古文:于是召名儒之士,充麟阁之选。

现代文:于是召集名儒博达之士,充任秘书省官职。

古文:于时忘臣众短,采臣片志,令臣出纳,授臣丞职,猥属斯事,无所与让。

现代文:当时圣上忘臣众短,采纳为臣片志,令臣出山,授予丞职,为臣忝居其事,无所与让。

**古文:高祖时诏臣曰: 平尔雅志,正尔笔端。书而不法,后世何观? **

现代文:高祖时常召臣说: 平正你的大志,端正手中笔法,书写史事而不按法,后世之人有什么可看的。

古文:臣奉以周旋,不敢失坠,与著作等鸠集遗文,并取前记,撰为国书。

现代文:为臣奉以周旋,不敢疏怠,与著作郎等人拾捡遗文,并取前记,撰为国书。

古文:假有新进时贤制作于此者,恐闺门既异,出入生疑,弦柱既易,善者或谬。

现代文:假如有新进时贤续做此事,臣担心门庭既异,出入生疑,弦柱既变,善者或许成为谬妄。

古文:自十五年以来,臣使国迁,频有南辕之事,故载笔遂寝,简牍弗张。其于书功录美,不其阙欤?

现代文:自从太和十五年以来,臣出使国家迁都,为臣频频出使南方,于是记载之笔便停辍不用,史实也不复被载,这对于书功录美,不也是有欠缺吗?

古文:伏惟孝文皇帝,承天地之宝,崇祖宗之业,景功未就,奄焉崩殒,凡百黎萌,若无天地。

现代文: 伏思孝文皇帝承接天地之宝,崇扬祖宗大业,大功未就,早早崩殒,黎民百姓,如无天地。

古文:赖遇陛下,体明叡之真,应保合之量;恢大明以烛物,履静恭以安邦;天清其气,地乐其静,不愆不忘,率由旧章。可谓重明叠圣,元首康哉。

现代文:赖陛下体明睿之真诚,应保合之大量,恢恢大明以照万物,履践静恭以安定邦国,天清其气,地乐其静,不失不忘,都由旧章,真可谓重明叠圣,百姓安康。

古文:惟先皇之开创造物,经纶浩旷,加以魏典流制,藻缋垂篇,穷理于有象,尽性于众变,可谓日月出矣,无幽不烛也。

现代文:惟先皇的开创造物,经治浩广,加上魏典常记、伟迹垂篇,穷理于有象之中,尽性于众变之内,真可谓日月出矣,无幽不被照亮了。

古文:《记》曰:善流者欲人继其行,善歌者欲人继其声。

现代文:《记》说: 善流者欲以继其行,善歌者欲人继其声。

古文:故《传》曰:文王基之,周公成之。

现代文:所以《传》说: 文王开创基业,周公成其大邦。

古文:又曰:无周公之才,不得行周公之事。

现代文:又说: 没有周公的才能,不得做周公那样的事。

古文:今之亲王,可谓当之矣。

现代文:今日的亲王,可谓能与当年周公相比了。

古文:然先皇之茂猷圣达,今王之懿美洞鉴,准之前代,其德靡悔也。

现代文:但先王的大计圣达,今王的淳美洞鉴,与前代相比,毫无逊色的地方。

古文:时哉时哉,可不光昭哉!

现代文:时哉时哉,可不光照日月吗!

古文:合德二仪者,先皇之陶钧也;齐明日月者,先皇之洞照也;虑周四时者,先皇之茂功也;合契神鬼者,先皇之玄烛也;迁都改邑者,先皇之达也;变是协和者,先皇之鉴也;思同书轨者,先皇之远也;守在四夷者,先皇之略也;海外有截者,先皇之威也;礼田岐阳者,先皇之义也;张乐岱郊者,先皇之仁也;銮幸幽漠者,先皇之智也;燮伐南荆者,先皇之礼也;升中告成者,先皇之肃也;亲虔宗社者,先皇之敬也;衮实无阙者,先皇之德也;开物成务者,先皇之贞也;观乎人文者,先皇之蕴也;革弊创新者,先皇之志也;孝慈道洽者,先皇之衷也。

现代文:与天地合德的,是先皇开创之功;与日月齐明的,是先皇的洞照之识;与四时周遍的,是先皇的丰功;与鬼神合契的,是先皇的明察;迁都改邑,是先皇的明达;变是协和的,是先皇的玄鉴;思同书轨的,是先皇的远见卓识;守在四夷,是先皇的深远谋略;海外有截,是先皇的赫赫声威;礼田岐阳,是先皇的明识大义;张乐岱山之郊,是先皇的仁德;车驾幸临幽僻荒漠,是先皇的智谋;征伐南荆的,是先皇的礼敬;升中告成的,是先王的整肃;亲祭社稷,是先皇的礼敬;兖实无缺,是先皇的充备;开物成务,是先皇的贞正;观察人文,是先皇的涵蕴;革弊创新,是先皇的志向;孝慈道洽,是先皇的衷诚。

古文:先皇有大功二十,加以谦尊而光,为而弗有,可谓四三皇而六五帝矣。诚宜功书于竹素,声播于金石。

现代文:先皇有大功二十件,加上谦慎尊位,光被四极,为而不占有,可以说是功包三皇五帝了,实在应该书功于简册,声播于金石。

古文:臣窃谓史官之达者,大则与日月齐明,小则与四时并茂。

现代文: 为臣窃谓史官的显达,大的可与日月齐明,小的可与四时并茂。

古文:其大者,孔子、左丘是也;小者,史迁、班固是也。

现代文:其中大的孔子、左丘就是,小的司马迁、班固便是。

古文:故能声流于无穷,义昭于来裔。

现代文:所以他们可以声流于无穷之外,义明于后来之人。

古文:是以金石可灭而流风不泯者,其唯载籍乎?

现代文:故金石可以泯灭而流风不会泯灭的,恐怕就是载史的书籍吧?

古文:谚曰 相门有相,将门有将 ,斯不唯其性,盖言习之所得也。

现代文:谚语说 相门有相,将门有将 ,这不只是说他们的性格,还指长期耳濡目染所养成的气质。

古文:窃谓天文之官,太史之职,如有其人,宜其世矣。

现代文:臣窃谓天文之官,太史之职,如有其人,就当世有其人了。

古文:故《尚书》称羲和世掌天地之官,张衡赋曰 学乎旧史氏 ,斯盖世传之义也。

现代文:所以《尚书》称羲和世代掌天地之官,张衡在赋中说 学于旧史氏 ,说的就是世代相传之义。

古文:若夫良冶之子善知为裘,良弓之子善知为箕,物岂有定,习贯则知耳。

现代文:如果像善于冶炼的人的儿子擅长制作裘衣,善于治弓的人的儿子擅长编制筲箕,事物哪有固定的程式,习染成自然罢了。

古文:所以言及此者,史职不修,事多沦旷,天人之际,不可须臾阙载也。

现代文:所以说到这里,也可说史官不修书,皇朝事迹便多沦落空旷,因此天人之际的事,不可片刻没有记载。

古文:是以谈迁世事而功立,彪固世事而名成,此乃前鉴之轨辙,后镜之蓍龟也。

现代文:所以司马谈、司马迁记录史实而立下功绩,班彪、班固撰写《汉书》而成名,这是前鉴的轨辙,后镜的蓍草龟骨。

古文:然前代史官之不终业者有之,皆陵迟之世不能容善。

现代文:然而前代史官不能终其史官之业的有之,这都是暴虐之世不能容忍善人的原因。

古文:是以平子去史而成赋,伯喈违阁而就志。

现代文:所以平子离开史馆而成文名,伯喈违弃馆阁而就其素志。

古文:近僭晋之世有佐郎王隐,为著作虞预所毁,亡官在家;昼则樵薪供爨,夜则观文属缀;集成《晋书》,存一代之事,司马绍敕尚书唯给笔札而已。

现代文:而近代伪晋之世,有位叫王隐的佐郎,被著作郎虞预所诬毁,弃官在家,白天他打柴造饭,晚上观文写作,撰成《晋书》,存留一代史实,司马绍让尚书只为他提供笔与纸而已。

古文:国之大籍,成于私家。末世之弊,乃至如此!史官之不遇,时也。

现代文:国家大典,成于私家,末世之弊,竟成这样,史官的命运不济,是因为时代。

古文:今大魏之史,职则身贵,禄则亲荣,优哉游哉,式谷尔休矣;而典谟弗恢者,其有以也。

现代文: 而今大魏的史书,职掌它则身家显贵,禄则亲受荣耀,优哉游哉,它给予人以福禄,然而大魏史书不能恢弘,也是有其原因的。

古文:而故著作渔阳傅毗、北平阳尼、河间邢产、广平宋弁、昌黎韩显宗等,并以文才见举,注述是同,皆登年不永,弗终茂绩。

现代文:故著作渔阳人傅毗、北平人阳尼、河间人邢产、广平人宋弁、昌黎人韩显宗等,都以文才被荐举,国掌注述,都为时不长,不能终其大绩。

古文:前著作程灵虬同时应举,共掌此务,今从他职,官非所司。

现代文:前著作郎程灵虬与臣同时应举,共掌此事,而今改从他职,不再职掌撰述。

古文:唯崔光一人,虽不移任,然侍官两兼,故载述致阙。

现代文:只剩下崔光一人,虽然没有移任,然而身兼两职,所以载述之事便空缺了。

古文:臣闻载籍之兴,由于大业;《雅》、《颂》垂荐,起于德美;虽时有文质,史有备略,然历世相仍,不改此度也。

现代文:臣听说记载典籍的兴盛,是由于有其大业,《雅》、《颂》垂荐,由于德美,虽然一时有一时的文质,史书记载也有详有略,然而历代相传,这一基本的特点并没有改变。

**古文:昔史谈诫其子迁曰: 当世有美而不书,汝之罪也。 **

现代文:过去司马谈告诫他的儿子司马迁说: 当世有美而你不记,是你的罪过。

古文:是以久而见美。

现代文:所以司马迁之书久而见美。

古文:孔明在蜀,不以史官留意,是以久而受讥。

现代文:孔明在蜀,不曾留意史事,所以久而久之就被人批评。

古文:取之深衷,史谈之志贤亮远矣。

现代文:从长远忠实的角度来看,司马谈之志比诸葛亮要贤敏得多。

古文:《书》称 无旷庶官 ,《诗》有 职思其忧 ;臣虽今非所司,然昔忝斯任,故不以草茅自疏,敢言及于此。

现代文:《尚书》称 不要旷废众官 ,《诗经》有 职掌什么就有什么忧患 ,为臣今天虽不在史官其位,然而过去臣曾忝居其职,所以自己现是一介草民而自疏,敢于就此发表看法。

古文:语曰 患为之者不必知,知之者不得为 ,臣诚不知,强欲为之耳。

现代文:语说 担心的是做一件事情的人不一定知道为什么要去做,知道为什么要做的人不一定能够去做 ,为臣实在谈不上知道,不过是勉强为之。

古文:窃寻先朝赐臣名彪者,远则拟汉史之叔皮,近则准晋史之绍统。推名求义,欲罢不能,荷恩佩泽,死而后已。

现代文:窃查先朝赐给臣 彪 的名字,远则拟比汉史的叔皮,近则仿效晋史的绍统,推寻名字,求其含义,为臣欲罢不能,荷恩戴德,为臣惟有死而后已。

古文:今求都下乞一静处,综理国籍,以终前志,官给事力,以充所须。

现代文:而今臣请求在都城边求得一个僻静的地方,臣好综理国朝典籍,以终了为臣以往夙志,官府给些人力物力,以备所需。

古文:虽不能光启大录,庶不为饱食终日耳。

现代文:虽然臣不敢有光耀今古的奢望,但也不是为了饱食终日。

古文:近则期月可就,远也三年有成。正本蕴之麟阁,副贰藏之名山。

现代文:如臣撰述,国史近可望一个月就写成,远的话三年也会完工,正本放在秘书监,副本可藏之名山。

古文:时司空北海王详、尚书令王肃以其无禄,颇相赈饷。遂在秘书省同王隐故事,白衣修史。

现代文:当时司空北海王元祥、尚书令王肃因其没有俸禄,很是赈济他,于是按照当年王隐的样子安排他在秘书省,白衣修史。

古文:世宗亲政,崔光表曰: 伏见前御史中尉臣李彪,夙怀美意,创刊魏典。臣昔为彪所致,与之同业积年,其志力贞强,考述无倦,督劝群僚,注缀略举。

现代文:魏世宗亲理朝政,崔光上表说: 臣伏见前御史中尉李彪,夙怀美意,创修魏典,为臣过去被李彪邀请,与他同掌一业已有多年,他志力贞正坚强,考证撰述不知疲倦,督促劝勉群官,注缀之事大略备举。

古文:虽顷来契阔,多所废离,近蒙收起,还综厥事。

现代文:虽然前一段分开了,臣与他多有废离,但近蒙圣朝重新启用他,还让他综理撰事。

古文:老而弥厉,史才日新,若克复旧职,专功不殆,必能昭明《春秋》,阐成皇籍。

现代文:而他老而弥厉,史才日新,假如圣上能复他旧职,专攻治书之事,他必定能昭明《春秋》,撰成皇籍。

古文:既先帝厚委,宿历高班,纤负微愆,应从涤洗。

现代文:既然先帝委他重任,曾历高官,他背负过错,应从涤洗。

古文:愚谓宜申以常伯,正绾著作,停其外役,展其内思,研积岁月,纪册必就。

现代文:愚臣认为现在应让他任职侍中,正职著作,停他外役,让他专心写作,积月累年,国史定会写成。

**古文:鸿声巨迹,蔚乎有章,盛轨懋咏,铄焉无泯矣。 **

现代文:圣上鸿声巨迹,蔚成大章,皇朝盛明气象,记录在册,也可永不泯灭了。

古文:世宗不许。

现代文:魏世宗不同意。

古文:诏彪兼通直散骑常侍,行汾州事,非彪好也,固请不行,有司切遣之。

现代文:皇帝下诏让李彪兼任通直散骑常侍,行汾州事,这不是李彪所爱好的,他坚决不去,有关部门狠狠地批评指责他。

古文:会遘疾累旬,景明二年秋,卒于洛阳,年五十八。

现代文:恰好此时李彪染上疾病,持续了几十天,景明二年秋天,在洛阳去世,享年五十八岁。

古文:始彪为中尉,号为严酷。以奸款难得,乃为木手,击其胁腋,气绝而复属者时有焉。

现代文:李彪开始任中尉职,以严酷出名,他因奸情难得,于是用木手击打人的肋腋,罪人气绝之后又定其罪的事时有发生。

古文:又慰喻汾州叛胡,得其凶渠,皆鞭面杀之。

现代文:又出使慰问汾州叛逆的胡人,抓到凶顽的人,都被他鞭打面部而致死亡。

古文:及彪之病也,体上往往疮溃,痛毒备极。

现代文:到了李彪生病后,身上往往出疮溃烂,痛毒备至。

古文:诏赐帛一百五十匹,赠镇远将军、汾州刺史,谥曰刚宪。

现代文:死后,朝廷下诏赐给帛一百五十匹,赠镇远将军、汾州刺史,谥称刚宪。

古文:彪在秘书岁余,史业竟未及就,然区分书体,皆彪之功。

现代文:李彪在秘书监一年多,修史之业终未完成,然而区分书体,都是李彪的功劳。

古文:述《春秋》、三《传》,合成十卷。

现代文:他讲述《春秋》三传,合成十卷。

古文:其所著诗颂赋诔章奏杂笔百余篇,别有集。

现代文:他所写的诗歌、颂、赋、讠耒、章奏、杂笔百多篇,另外有集子。

古文:彪虽与宋弁结管鲍之交,弁为大中正,与高祖私议,犹以寒地处之,殊不欲微相优假。

现代文:李彪虽与宋弁结下管鲍之交,宋弁为大中正,与高祖私下议论时,犹且把他视为寒贫之辈,一点也没有宽容的态度。

古文:彪亦知之,不以为恨。

现代文:李彪也知道这回事,却不记恨他。

古文:及弁卒,彪痛之无已,为之哀诔,备尽辛酸。

现代文:等到宋弁去世,李彪痛哭不已,撰写讠耒文哀悼他,语辞备极辛酸。

古文:郭祚为吏部,彪为子志求官,祚仍以旧第处之。

现代文:郭祚职掌吏部,李彪为儿子李志求官,郭祚仍以旧第对待他。

古文:彪以位经常伯,又兼尚书,谓祚应以贵游拔之,深用忿怨,形于言色,时论以此讥祚。

现代文:李彪因自己位经侍中,又兼尚书,对郭祚说应当以显贵后代提拔李志,郭祚不答应,李彪大为恼火,形于言色,当时舆论以此讥讽郭祚。

**古文:祚每曰: 尔与义和至交,岂能饶尔而怨我乎? **

现代文:郭祚经常说: 你与义和结交,我怎能饶过你,而让别人怨我呢?

古文:任城王澄与彪先亦不穆。及为雍州,彪诣澄为志求其府僚,澄释然为启,得列曹行参军,时称美之。

现代文:任城王元澄与李彪起先关系也不好,等到任职雍州,李彪前去为李志求取其府中僚佐之职,元澄很痛快地启奏朝廷,求得列曹行参军一职,当时舆论都称赞此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