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八十七

古文:第三子牧犍统任,自称河西王,遣使请朝命。

现代文:沮渠蒙逊死后,他的第三个儿子沮渠牧犍继任其位,自称河西王,派遣使者来朝廷请命。

古文:先是,世祖遣李顺迎蒙逊女为夫人,会蒙逊死,牧犍受蒙逊遗意,送妹于京师,拜右昭仪。

现代文:先前,世祖曾派李顺迎娶沮渠蒙逊的女儿为夫人,恰巧当时蒙逊去世,沮渠牧犍秉承父亲临终嘱咐,把妹妹送到京师,被封为右昭仪。

古文:改称承和元年。

现代文:沮渠牧犍把他的年号改为承和元年。

古文:世祖又遣李顺拜牧犍使持节,侍中,都督凉沙河三州、西城羌戎诸军事,车骑将军,开府仪同三司,领护西戎校尉,凉州刺史,河西王。

现代文:世祖又派李顺授任沮渠牧犍为使持节,侍中,都督凉州、沙州、河州三州以及西域羌戎各地军事,车骑将军,开府仪同三司,领护西戎校尉,凉州刺史,河西王。

古文:牧犍以无功授赏,乃留顺,上表乞安、平一号,优诏不许。

现代文:沮渠牧犍因为没有功劳而得到朝廷的封授和赏赐,就把李顺留下来,上表请求皇帝授予他安某某、平某某一类的称号,皇帝很客气地未予允许。

古文:牧犍尚世祖妹武威公主,遣其相宋繇表谢,献马五百匹,黄金五百斤。

现代文:沮渠牧犍娶了世祖的妹妹武威公主,派他的丞相宋繇前来进表致谢,并进献马五百匹,黄金五百斤。

古文:繇又表请公主及牧犍母妃后定号。

现代文:宋繇又奏请皇帝给武威公主和牧犍的母亲确定妃后的称号。

古文:朝议谓礼母以子贵,妻从夫爵,牧犍母宜称河西国太后,公主于其国内可称王后,于京师则称公主,诏从之。

现代文:朝廷大臣们计议,认为按照礼法规定,母亲应凭儿子的地位而显贵,妻子应随从丈夫的爵位,牧犍的母亲最好称之为河西国太后,武威公主在他的国内可以称王后,在京师则应称公主,世祖同意了这种意见。

古文:牧犍遣其将军沮渠旁周朝京师,世祖遣侍中古弼、尚书李顺赐其侍臣衣服有差,产征世子封坛入侍。

现代文:沮渠牧犍派他的将军沮渠旁周到京师来朝贡,世祖就派侍中古弼、尚书李顺赐给他相应等级的侍臣衣服,并征召牧犍的儿子沮渠封坛来朝廷侍奉皇帝。

古文:牧犍乃遣封坛朝于京师。

现代文:诅渠牧犍就派遣封坛来京师朝见皇帝。

古文:太延五年,世祖遣尚书贺多罗使凉州,且观虚实。

现代文:太延五年,世祖派遣尚书贺多罗出使凉州,并且观察河西国内的动静虚实。

古文:以牧犍虽称蕃致贡,而内多乖悖,于是亲征之。

现代文:因为沮渠牧犍虽然对朝廷称藩进贡,但实际上有许多乖迕悖逆的事实,于是世祖领兵亲自前往征讨他。

古文:诏公卿为书让之曰: 王外从正朔,内不舍僭,罪一也。

现代文:皇帝诏令朝廷公卿写下诏书声讨沮渠牧犍说: 河西王外表上服从大魏新颁的历法,但在其内部却不肯放弃其超越本分的帝王称号,这是第一大罪状。

古文:民籍地图不登公府,任土作贡不入农司,罪二也。

现代文:人口户籍和区域地图不在朝廷官府登记,按照土地数量计征的田赋,不向朝廷司农缴纳,这是第二大罪状。

古文:既荷王爵又授伪官,取两端之荣,邀不二之宠,罪三也。

现代文:既然接受朝廷封授的王爵,又接受伪职,博取两方面的殊荣,骗取朝廷认为其专一不二的宠信,这是第三大罪状。

古文:知朝廷志在怀远,固违圣略,切税商胡,以断行旅,罪四也。

现代文:明知朝廷志在安抚边远地区,而有意违背圣上的方略,切断边地商人交纳的税收,断绝过往旅客的道路,这是第四大罪状。

古文:扬言西戎,高自骄大,罪五也。

现代文:在西北各部族中有意宣扬自己,自逞高傲骄横,这是第五大罪状。

古文:坐自封殖,不欲入朝,罪六也。

现代文:擅自坐地聚敛财物,不愿向朝廷进献奉贡,这是第六大罪状。

古文:北托叛虏,南引仇池,凭援谷军,提挈为奸,罪七也。

现代文:北边依托反叛的胡虏,南边交结仇池之国,倚仗他人军队的援助,互相扶持,狼狈为奸,这是第七大罪状。

古文:承敕过限,辄假征、镇,罪八也。

现代文:奉承朝廷敕令超过限度,动辄假借名义进行征伐、镇压,这是第八大罪状。

古文:欣敌之全,幸我之败,侮慢王人,供不以礼,罪九也。

现代文:敌寇得以保全就感到高兴,朝廷若有失败则幸灾乐祸,对待朝廷使者轻侮怠慢,不以礼相待,这是第九大罪状。

古文:既婚帝室,宠逾功旧,方恣欲情,蒸淫其嫂,罪十也。

现代文:既然与魏室公主匹配婚姻,所受到的宠幸已超过元勋旧臣,还要恣意纵欲,与其兄嫂私通,这是第十大罪状。

古文:既违伉俪之体,不笃婚姻之义,公行鸩毒,规害公主,罪十一也。

现代文:既违背夫妻伉俪的体统,不专行男女婚姻的理义,又公然用毒药施以毒害,企图谋杀武威公主,这是第十一大罪状。

古文:备防王人,候守关要,有如寇仇,罪十二也。

现代文:对大魏朝廷的人严加防备,派人把守边关要塞,如同对待仇寇,这是第十二大罪状。

古文:为臣如是,其可恕乎!

现代文:身为藩臣有这样多的罪行,难道还可以宽恕吗?

古文:先令后诛,王者之典也。

现代文:先施以号令然后再发兵诛剿,这是自古以来王者的常道。

古文:若亲率群臣,委贽郊迎,谒拜马首,上策也;六军既临,面缚舆榇,又其次也。

现代文:倘若你亲自率领群臣,手执礼品出郊迎接圣上车驾,见马首而进谒参拜,这才是上策;大魏六军到达之后,你能够反绑双手,并抬着棺材随从于后,以表示投降改悔的决心,这是中策。

古文:如其守迷穷城,不时悛悟,身死族灭,为世大戮。

现代文:如果你执迷不悟,不及时悔改,那就只会落得身死族灭,终成当今的最大耻辱。

**古文:宜思厥中,自求多福也。 **

现代文:你应当慎重考虑,自己求得更多的福分才是。

**古文:官军济河,牧犍曰: 何故尔也! **

现代文:官军渡过黄河,沮渠牧犍得知以后说: 为什么非要这样啊?

古文:用其左丞姚定国计,不肯出迎,求救于蠕蠕,又遣弟董来率兵万余人拒官军于城南,战退。

现代文:他采用他的左丞相姚定国的计谋,不肯出城迎接,派人向蠕蠕国求救,又遣他的弟弟沮渠董来率兵一万多人在城南抗拒官军,战败而退。

古文:车驾至姑臧,遣使喻牧犍令出。

现代文:世祖到达姑臧之后,派遣使者晓喻沮渠牧犍,令他出来迎接。

古文:牧犍闻蠕蠕内侵于善无,幸车驾返旆,遂婴城自守。

现代文:牧犍听说蠕蠕派兵到善无侵犯骚扰,侥幸希望世祖率军返回,就加固防守。

古文:牧犍兄子祖逾城出降,具知其情,世祖乃引诸军进攻。牧犍兄子万年率麾下又来降。

现代文:牧犍之兄的儿子沮渠祖越城出来投降,把城内的情况全都告知官军,世祖就领各路兵马攻城,牧犍的另一个侄儿沮渠万年率领部下又来投降。

古文:城拔,牧犍与左右文武面缚请罪,诏释其缚。

现代文:攻占了城池之后,沮渠牧犍同他的左右文武官员全部反缚自己,向世祖当面请罪,世祖令人解开他们的束缚。

古文:徙凉州民三万余家于京师。

现代文:于是,将凉州民户三万余家迁到京师。

**古文:初,太延中,有一父老投书于敦煌城东门,忽然不见,其书一纸八字,文曰: 凉王三十年,若七年。 **

现代文:先前,在太延年间,有一位父老在敦煌城东门投下一封书信,忽然不见其人,这封书信只有一张纸,上面写了八个字,信上说: 凉王三十年,若七年。

**古文:又于震电之所得石,丹书曰: 河西、河西三十年,破带石,乐七年。 **

现代文:又一次在雷击的地方拾得一块石头,石头上用红字写道: 河西、河西三十年,破带石,乐七年。

古文:带石,山名,在姑臧南山祀傍,泥陷不通。

现代文:带石,是一座山的名称,在姑臧南山祀庙的一侧,道路泥泞陷塌,不能通行。

**古文:牧犍征南大将军董来曰: 祀岂有知乎! **

现代文:沮渠牧犍的征南大将军沮渠董来说: 难道祀庙还懂得什么道理吗?

古文:遂毁祀伐木,通道而行。

现代文:就拆毁祀庙,砍伐树木,辟开一条道路得以通行。

古文:牧犍立,果七年而灭,如其言。

现代文:沮渠牧犍继位之后,果然只过了七年就被消灭,就如同书信和石头上所预言的那样。

古文:牧犍淫嫂李氏,兄弟三人传嬖之。

现代文:沮渠牧犍与其嫂李氏勾搭成奸,他们兄弟三人传相宠爱她。

古文:李与牧犍姊共毒公主,上遣解毒医乘传救公主得愈。

现代文:李氏与牧犍的姐姐合谋用毒药杀害武威公主,皇帝派医生带上解毒药乘驿车驰往急救,使公主得以痊愈。

古文:上征李氏,牧犍不遣,厚送居于酒泉,上大怒。

现代文:皇帝下令征召李氏,沮渠牧犍拒不遣送,以丰厚的待遇把她送到酒泉居住,皇帝大怒。

古文:既克,犹以妹婿待之。

现代文:但是在把牧犍打败之后,皇帝还是把他当作妹夫来看待。

古文:其母死,以王太妃礼葬焉。

现代文:牧犍的母亲死了以后,用王太妃的礼仪厚葬她。

古文:又为蒙逊置守墓三十家。

现代文:皇上又为沮渠蒙逊的坟墓设置了三十家守墓之人。

古文:改授牧犍征西大将军、王如故。

现代文:后来又改授沮渠牧犍为征西大将军,河西王的称号不变。

古文:初,官军未入之间,牧犍使人斫开府库,取金银珠玉及珍奇器物,不更封闭。

现代文:当初,官军还没有进入凉州的时候,沮渠牧犍派人用刀斧劈开官府的仓库,拿走金银珠玉和珍奇器物,事后没有再把府库的门封闭起来。

古文:小民因之入盗,巨细荡尽。

现代文:一些市井小民趁机进入府库进行偷盗,所有大小物件荡然无存。

古文:有司求贼不得。

现代文:有关官员四处搜寻盗窃的人都没有找到。

古文:真君八年,其所亲人及守藏者告之,上乃穷竟其事,搜其家中,悉得所藏器物。

现代文:真君八年,牧犍的亲信和守卫府库的人告发了这件事,皇帝就令人进行追究,搜查牧犍的家中,找出了他所藏匿的全部珍宝器物。

古文:又告牧犍父子多畜毒药,前后隐窃杀人乃有百数;姊妹皆为左道,朋行淫佚,曾无愧颜。

现代文:又有人告发沮渠牧犍父子家中藏有许多毒药,前后暗中用毒药杀死一百多人;牧犍的姊妹都懂得巫术的邪门左道,经常聚集在一起干荒淫佚乐之事,毫无羞耻惭愧的颜色。

古文:始罽宾沙门曰昙无谶,东入鄯善,自云 能使鬼治病,令妇人多子 ,与鄯善王妹曼头陀林私通。

现代文:起先有一个宾国的僧人名叫昙无谶,来到东边的鄯善国,自称有方术 能驱使鬼给人治病,能让女人多生孩子 ,这人与鄯善王的妹妹曼头陀林私通。

古文:发觉,亡奔凉州。

现代文:后来他的劣迹被发觉,他就逃走投奔到了凉州。

古文:蒙逊宠之,号曰 圣人 。

现代文:沮渠蒙逊对他非常宠幸,把他称为 圣人 。

古文:昙无谶以男女交接之术教授妇人,蒙逊诸女、子妇皆往受法。

现代文:昙无谶把男女交接的房中术教授给女人,沮渠蒙逊的所有女儿、儿媳都到他那里接受这种法术。

古文:世祖闻诸行人,言昙无谶之术,乃召昙无谶。

现代文:世祖从使者那里知道了这种事,使者向他陈说昙无谶的种种法术,他就要征召昙无谶来京师。

古文:蒙逊不遣,遂发露其事,拷讯杀之。

现代文:沮渠蒙逊拒不遣送,于是就把这些事揭露出来,将昙无谶捉来拷打讯问,并把他杀掉。

古文:至此,帝知之,于是赐昭仪沮渠氏死,诛其宗族,唯万年及祖以前先降得免。

现代文:到这个时候,皇帝全部知道了内情,于是就赐右昭仪沮渠氏自杀,并诛灭她的宗族,惟有沮渠万年和沮渠祖由于先前已投降了朝廷而得以幸免。

古文:是年,人又告牧犍犹与故臣民交通谋反,诏司徒崔浩就公主第赐牧犍死。

现代文:这一年,又有人告发沮渠牧犍还在同他过去的臣民暗中交结往来,图谋反叛,皇帝就诏令司徒崔浩在武威公主的宅第赐牧犍死。

古文:牧犍与主诀,良久乃自裁,葬以王礼,谥曰哀王。

现代文:沮渠牧犍同公主诀别,徘徊很久才自杀身亡,朝廷用藩王的礼仪埋葬了他,给他定谥号为哀王。

古文:及公主薨,诏与牧犍合葬。

现代文:到武威公主死后,皇帝诏令把她同沮渠牧犍合葬为一处。

古文:公主无男,有女,以国甥亲宠,得袭母爵为武威公主。

现代文:武威公主没有生下男孩,有一个女儿,凭国甥的身份受到皇帝亲切的宠爱,并获准承袭她母亲的爵号称武威公主。

古文:蒙逊子秉,字季义。

现代文:沮渠蒙逊的儿子沮渠秉,字季义。

古文:世祖以其父故,拜东雍州刺史。

现代文:世祖因为他父亲的原因,授予他东雍州刺史之职。

古文:险诐多端,真君中,遂与河东蜀薛安都谋逆。

现代文:沮渠秉邪谄不正,诡计多端,真君年间,他就与河东蜀薛安都共同策划反叛朝廷。

古文:至京师,付其兄弟扼而杀之。

现代文:皇帝将他召到京师,交给他的兄弟把他给掐死了。

古文:万年、祖并以先锋,万年拜安西将军、张掖王,祖为广武公。

现代文:沮渠万年、沮渠祖都因他们先前已投降而得到信任,沮渠万年被授予安西将军、张掖王,沮渠祖被授予广武公。

古文:万年后为冀定二州刺史,复坐谋逆,与祖俱死。

现代文:沮渠万年后来任冀州、定州二州刺史,又因图谋叛逆而获罪,与沮渠祖一道被处死。